2002-08-25 09:40:40stone

盤整少年期

八月份星勢力對我命盤的影響,可能是一種盤整的力量。8/10及8/11的小學同學會之後,可能是受到24年首度同學會這件事的誘導,我經常回憶起年少時的片光羽影。

8/11,三位女同學問我為什麼當年升高三時我要從北一女休學?老實說那天是沒料到會被她們如此一問(可見我人生中不管後來有沒有共轟轟烈烈的事蹟,對這些早年的同伴來說,高中休學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大事,得著機會非問清楚不可的事),我倒是相當好整以暇地簡單做了回答。那天提到我高中生活的一些發言大致如下(我會加一點現在想說而當天省略的細節):

升高二以後我變得很忙,因為同時是田徑隊和校刊社,校刊社是出了名的 time consume machine,這自不待言。田徑隊呢,我那屆又表現特佳,雖然佳的當然不是我,聽老師說已經很多年沒有在北中運進入總成績前三名、還可以去區中運;而我這個高中才被學校釋放、准許開始練田徑的傢伙,被老師指定的項目是女子五項(高中生沒有七項、只有五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其中低欄、鉛球都是初初接觸的新玩意兒,尤其是國二國三那兩年成長(長高)太快的我根本有點四肢不協調,一百低欄和四百低欄(這是我的單項)練得我痛苦萬分,很難耶!

總之,在這麼繁重的社團活動之下,我大概整個高二那年,有上到一半的課就不錯了,尤其是高二下去區中運的那個學期。結果高二下學期末,訓導主任(後來她高升中山女中的校長)及我的導師實在看我不順眼,以<曠課太多>為由把我操行成績打了58分,這是要留級的耶!若非我的田徑隊教練吳老師及校刊社指導黃老師兩人看苗頭不對,聯袂力保、替我補請公假,再加上當時的訓育組長是我爸同學的妹妹,多少也有幫一點忙吧!...這樣力挽狂瀾,我的操行成績是不會回升到60幾分的。

面對學校這樣對待因中運會成績還被記過嘉獎、編了兩期精彩校刊沒功勞也有苦勞的認真學生我(我的觀念是:做事認真用心就是好人好事,好成績、乖乖牌一點也不是全部),實在感到心灰意冷的我,在學期末就已預感自己可能會想休學,因此我的特異邏輯開始發作:因為可能休學(這個念頭,當時我當然沒跟任何人、包括家人,提過半個字),所以一定要耐住性子上暑假輔導課,因為我終於因為要考丙組而被分到其他班去了,我要趁暑假為兩年的後毅生涯留個紀念--編一本班刊。

那個暑假就在編班刊、以及我經常曇花一現專心上課的時候、發現高三新班的有趣的英文及數學老師講了些很有意思的高三課程內容...裏面,流水般地度過了。註冊是是九月五日,我在九月四號從印刷廠領回了印了幾十本的小冊班刊,到學校交給同學,還特別交代要給高二班導和訓導主任各一本。這就坐車回龍潭家,找我爸談事情。

我爸在與他老同學打牌,我說:把拔,你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講。
他說:噢,好。
我們在客廳沙發上坐下,我開口說:我想休學。
我爸沒問半句為什麼,他只說:休學以後呢?明年復學嗎?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再回那個學校,但為了徵得同意,我當然只好說對。
他說:這樣也好,休息一下。
他就在申請表上簽了字,然後回到後頭去繼續打牌。
(高二那年我的數學很爛,好像兩個學期都是紅字;化學沒時間唸,因此國中經常化學一百分的我竟也有一兩次月考是不及格。其他的則除了歷史偶有58、57以外,完全沒問題。我爸對我的數學很憂心,這或許是他認為我需要休息一陣子的原因。)

九月五日我走進校門時覺得自己很乾淨清爽,擺脫了一整大間幾千個人擠得半死又有一堆蔑視個人人權的老師的白爛學校的感覺真是無比的空洞、前途茫茫卻又極為清爽!清爽,是的,再沒有別的更適切的形容詞了。

辦完休學手續我就直接走出大門。這時與我小學、國中都同班,高中雖不再同班卻還同居了一年的同學,追到校門口攔住我,簡直極震驚又氣極敗壞到快哭出來的表情,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都還心疼和對她極為歉疚;她只說了一句話:你要休學,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我不知該怎樣才能讓她真正相信,這件事我一個人都沒有告訴,絕不是只隱瞞了她。
可是直到現在,二十年過去了,我卻還是直覺感到:她到現在可能都沒法原諒當年我<為什麼不先告訴她>。

她,是小學我們班當了六年的班長,但是小學同學會她接到通知後的回應是:不去。

休學後在家住了四五個月,實在悶得慌,自己也實在唸不下任何高三課程(可能好像也是唸不懂吧!呵呵,我是說數學啦 ^_^ )。正好有在石牌的高中同學家有隔成小間專租學生的空房,我就徵得我爸的同意,再回台北去自己住。一向很省錢不愛吃飯的我,那年適逢許博允新象請到了 Merce Cunningham 及 John Cage 來台演出加演講,我全部場次都去看去聽了,深受感動;我在舞散的國父紀念館公車站牌伸展長長的四肢,覺得我也可以做和 Cunningham 一樣的事、可以做得一樣好。這是使我變節轉向藝術學院的最重要事件。

我該考大學的那年是藝術學院成立第三年,將舉辦獨立招生第三屆。前一年,長我一歲的哥哥曾在他的苦悶中偷偷弄了一本藝術學院招生簡章藏在家中某處,正巧被我發現了;於是在一陣舞蹈狂熱中,我決定要去考藝院舞蹈系,於是擬了更嚴格的省錢計劃,去報了一堂雲門現代舞課(升高中的暑假,我曾號召當時幾位要好女同學去青年公園看露天演出的薪傳,也是深受感動,那算是第一次被現代舞感動),為術科做準備。

但我畢竟還算蠻現實的,完全沒有任何舞蹈基礎的我,眼看許多年紀與我相仿的同課同學也都是為了準備術科才到雲門上課,她們可全是打小開始學舞的!我認為我不可能考得上舞蹈系。於是在報名那天,我再次變節,改報戲劇系。考完試(學科60%術科40%,還是比重倒過來?我都忘了!)自覺術科考得很順暢,很放鬆;放榜時我是第三名錄取。就因為這第三名使我家還能保持一點點殘存的虛榮,我爸終於同意我去唸了。

就這樣,高中休學完全扭轉了早先自己以為的人生方向:做一個生物學家。

唸藝院頭一年極痛苦,因為心高氣傲的我認為所遇到的同學太缺乏人文素養。我又想休學;但我媽說了一句無厘頭的話:你是不是唸過的學校都不打算唸完?這話算是刺激著我繼續一年年賭一口氣拼下去、不休學不離開的主要動力吧。還有她的另一句有名戲言:稱我的唸的系為<戲劇工程系>,這種把我所崇拜的工程/理科質素帶進那亂糟糟的「藝術學習圈」,頗有自我解嘲及催眠作用的戲言,實在很能平衡我對於<藝術還要在學院裏學>這件事的自卑。總之,五年後(藝院每個系都要讀五年),反正就畢業了。


以上是 8/11 那天我的敘事脈絡。



今天(8/24)下午正好經過高二那年我主辦全班郊遊的地點-樂樂谷,這個觸媒又害我想起更多北一女那個可怕的官僚體系加諸於我的傷害。年少時我可能不太能體會那些傷害是什麼形狀、傷口又有多深,但就像我會到長到二十幾歲時才體悟到禁說台語這件事對台灣及對我造成的是<傷害>一樣,我也是到了十年後的二十七歲上,才開始回頭看那被官僚踐踏而夭折的、本來應該健康快樂(而且應該是三年)的兩年高中歲月。

高一時我成績中等,在五十幾人的班上應是二、三十名左右的成績。高二開始很忙,上學期有些科目真的很低分。每學期第一次月考只考四科主科,我就想趁這機會認真唸一下書,把平均成績拉高一點;每天乖乖在學校圖書館唸書的結果,還真考得很好,在班上是第二名。難得認真考了一次試,貪心的我就想知道全年級排名了;卻不知為何,那次月考就是不像以往慣例,並未公佈全年級前幾十的排名。

接下來二、三次月考及期末考,也都只能維持一個沒時間唸書的學生的低水準。

然後就是那真正被我的潛意識刻意遺忘了長達數年之久的操行不及格事件。
我的導師教英文,她家在新店一條熱鬧商店路上開書店。我的國文老師一點也不欣賞我的文筆,認為我沒資格編校刊。這兩位老師因為我常不在課堂上,又曾有直言請教國文老師對我作文意見的惡劣紀錄,因此可都都對我印象相當壞。我的操行成績與她二位應該不脫關係吧!我想。

而那位厲害的訓導主任,是在我休學後大約每隔一個月還是會穿著制服回學校跟同學碰個面的情況中,曾經誘服當時一位和我蠻不錯的同學,令那同學來轉告我<以後請不要再出現在學校,以免影響同學唸書氣氛>的挑撥離間高手。她自己不直接來找我下命令,卻叫我的愚蠢朋友來轉達,從此不但讓我完全不肯再回北一女,更讓我對這位愚蠢加背叛(她當然可以同意我不該再去學校玩,但她若聰明,是該告訴訓導主任:<這種事請你自己去做,不要借刀殺人!>的!)的朋友,從此疏遠。

想起這些事的時候,禮拜六的下午,我在車上也隨口與開著車的 stone夫聊起幾句這些少年往事。我還說:那位導師和訓導主任,如果會上網的話,一定就是那種會躲在暗處攻擊他人的鄙夫/鄙婆。(前陣子我受到一些三姑六婆在網路上的惡意中傷,令我有以感之。)

一場高中生活,最記得的老師都是體育老師(唯一願意和我高二班同去樂樂谷郊遊的一位老師)、校刊社老師、田徑隊老師,這實在是升學主義超級掛帥的所謂第一名校裏,最大的悲哀吧!一定會有那些缺乏教育能力的惡質勢利老師存在著,讓人簡直想不出更記不得幾個教<主科>的老師機器,是具有什麼春風化雨功能的。

我對 stone夫說:其實我這一生好像蠻犯小人的耶!你看看我人生幾次重大挫折,都是犯小人,連上個網都遇到三姑六婆小人。誰叫我就是這麼直率又頭腦簡單不諳人情世故的笨傢伙呢!像我離開藝院助教職務時的那位系主任,她逼我的方式其實已經違反勞動契約(我的聘書)、及一般的人事運作原則,如果我夠打定主意要靠著國立學校吃飯、夠老練夠圓滑夠世故的話,我可以反告她一耙哩,但我卻選擇二話不說離開就離開,雖然之後自己承受了相當大的後果(我身體垮了好一陣子)。

stone夫說:唉呀,你就想:你這輩子就是沒有做公務員或上班族的命,你就是個做大少奶奶的命,就好了嘛。

我大笑起來,心想:開玩笑,跟老兄你結婚幾年以來,我哪天有<少奶奶的命>過啊?你這個不可知未來式的安慰,未免也太遜了吧!

不過,在 stone夫的這種另類的遜安慰之下,果然禮拜六下午的山路遊逛是非常愉快的一次遊程。 ^_^ 這也就值得了吧。


stone
2002/8/25 Sun, 4:30am / 8:29am

Ocarina 2006-06-12 18:37:15

今天忽然想翻翻以前你的文,瀏覽了目錄我挑了這篇,看到你這段與你爸的對話:

我爸在與他老同學打牌,我說:把拔,你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講。
他說:噢,好。
我們在客廳沙發上坐下,我開口說:我想休學。
我爸沒問半句為什麼,他只說:休學以後呢?明年復學嗎?

忽然也把我引回了我高三註冊當天,和訓導主任那段很不愉快的對話之後,立即打電話給我爸,請他趕來學校幫我辦轉學手續這事


原來學校都差不多一個樣,管他是公立還是私立
要好的同學接獲消息之後的感受,原來也差不多,有人情味極了,卻也更多的不諒解的說[為何不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