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靜靜地掛在漆黑的夜空，四周，寧靜得可以聽到落葉的聲音。淡淡的月光投射在水中的鏡子，當秋風掠過湖面時，平靜的湖面頓時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空氣中，除了風聲、落葉聲，還有，她的呼吸聲外，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在這寂寞的秋夜裡，連空氣中也瀰漫著落寞的氣味。

她獨個兒徘徊在湖邊，任由那冷冷的晚風吹拂著她瘦弱的身驅。秋風牽引著她那彷如柳絲的長髮，也牽動了她的愁緒。「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陸松柏下！」她不停地唸著，唸著，身體亦不自覺地走近湖邊。她凝望著在銀光擁抱下的西湖，輕輕的嘆了氣，喃喃自語地道：「慊慊思鄉戀故鄉，君何淹留寄他方……君何淹留寄他方……」

風越刮越大，她的心也越來越冷。望著停泊在湖邊的小舟，那曾經帶給她甜蜜和溫馨的小舟，她的淚水就不自禁地流了下來。她清楚記得，五年前的今天，她在湖邊邂逅他的情形。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雖然已步入了深秋，但天氣仍然不怎麼冷。那天，她獨個兒乘著車子，欣賞湖邊的美麗景色。就在此時，一個文質彬彬，悠然自得的男子騎著一匹駿馬迎面而來。當他們接觸到對方那張雖陌生但卻吸引的面孔時，彼此也呆住了。他呆呆的注視著她，而她則害羞地低下頭來，時間就像靜止的水，半晌，大家就這樣對望著。他緩緩地下了馬，向她行了禮，說：「晚生阮郁，敢問姑娘芳名？」她向他回了禮，說：「公子有禮，小女子名為蘇小小。」他們彷如很久不見的朋友，詩詞歌賦，無所不談。自從那天開始，他們就每天相約在西湖邊，時而泛舟湖上，時而漫步湖邊，生活是多麼的寫意。可是，昔日的愉快生活，不知到何時方能重拾，或許，它就像泛黃的葉子，隨著秋風，一直飄到很遠，很遠……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鵠南翔，念君客游思斷腸……」驀然，她的淚水不自禁地往下落。自從他上京赴考後，每一年的深秋，她也會在這裡等待他。不是為了他高中狀元後可以成為狀元夫人，只是為了他三年前的一個承諾：「明年深秋，不論高中與否，必歸來與佳人相聚。」為了這個承諾，她就苦苦地等了他三年。三年以來，他音訊全無，有人說他已高中狀元，另娶某官的千金為妻；也有人說他在上京途中病死……許多許多的揣測，為她帶來許多許多的眼淚。縱使她還未看到黑暗中的曙光，可是，為了他，她仍心甘情願的等下去。

「憂來思君不敢忘……憂來思君不敢忘……」三年來，她每天也以淚洗面，縱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與誰人傾訴，只好把所有的哀傷藏於心裡，或抒發在吟詠詩歌之上。這三年來，她總是經常不自覺地唸起曹丕的《燕歌行》來，或許，這首詩是最能夠反映出她的哀愁吧！她繼續在湖邊徘徊著，她的心，在歲月的洪流沖洗下，也開始在猶豫了。三年了，她等了他已經三年了，為什麼他一直音訊全無？是他遭遇了不測，抑或是……如別人所說，他被浮雲掩蔽了內心？想到這裡，她頓時猛地搖頭，她不願相信他是一個貪新忘舊的人，她不願！可是……為什麼他不歸來？為什麼他不守諾言？他還在生嗎？他還記得她嗎？許多許多的疑問，不斷的徘徊在她腦海裡，她的思緒很混亂，她不願再想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她寧可相信他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只因為，她喜歡他，她寧可為他守下去，也不願相信這殘酷的事實……

秋風不停地吹拂著，把樹上最後的一片葉也吹下了。暗黑的天空裡漸漸透出了一絲微弱的光，她望著無邊無際的天空，再一次唸起子桓的《燕歌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