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5-03 10:17:06柚子
牡丹亭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麼低就高來粉畫垣，原來春心無處不
飛懸。睡荼蘼抓住裙釵線，恰便是花似人心好處牽。」
很難相信還能有比這個更美的文字，還有，比方說：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捲，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
船。錦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
中文美到極至之後的範例是否就是這樣，無法斷言，但是一個人的才情竟然高到這樣的地步。湯顯祖，《牡丹亭》，一個自明代赫赫有名的才子，一部文學史上不容抹煞的劇本。
對了，這是崑曲，比京劇還難懂的古代戲劇。它的難懂，最明顯的例子是你就算對著劇本看戲，都還不一定知道現在唱到哪裡。它的難懂，使它早在兩百年前便式微了。因此即使書本上說崑山腔典雅工麗，是標準的江南雅音，我們頂多也只能領略字句曲辭的優美，至於唱腔及搬演上精采的地方，則完全無感。
幸好還有白先勇，還有蘇州崑劇團在台北那三天的演出。我不懂京劇，對於崑曲更是陌生，因此坐在國家劇院裡面只能說是附庸風雅而已。但是耐著性子靜靜的聽著，看著，慢慢的，終於知道什麼是盪人心魄，怎樣是如癡如醉。像是在＜冥誓＞中，杜麗娘與柳夢梅的對唱極為柔膩婉轉，什麼是一往情深，我總算知道了。同時，我也知道為什麼有足足三百年的時間，宮廷貴族文人雅士對於崑曲如此著迷了。要是我生長在那樣的時代，在那樣的階層，我一定也會愛上崑曲。
傳統的東西的美，一開始是必須逼自己靜下來一段時間，一一去印證書本上所說的美到底美在什麼地方，為什麼這樣才算的上是美，眼光應該要放在哪裡。就像玉，純白的玉很漂亮，但是更高級的是羊脂白玉，而在羊脂玉之上，還有甘黃色的白玉。那樣的寶光流轉，那一點點的差別，是價值所在。或者，就像茶，超商裡賣的罐裝茶冰冰涼涼的很過癮，但是還有一種茶喝起來會有清香的氣味跟回甘的喉韻，而在那之上，則有一種茶可以連續沖泡十二次以上，從第一杯到最後一杯有不一樣的感覺層次。這是必須要坐下來至少一個小時，觸發最細微的感知，慢慢體會。這，只有肯疼愛自己，肯追求屬於自己生活的人才知道。
「清風明月知無價。」，沒錯，又是《牡丹亭》上的句子。
Ps.真的非常幸運，偶然間偷到時間去看了白先勇跟大陸蘇州崑劇團合作的《牡丹亭》，雖然只看了中間一天的演出，但是已經感動萬分了。趕快寫下一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