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1-12 21:54:19柚子
柚子食事．十六．洛神茶
在沒喝到洛神茶之前，我對於這種飲料一直有很美的想像。洛神，洛神賦，一個千古留名的才子對絕代佳人深切的渴慕，「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夜耿耿而不寐，霑繁霜而至曙」，一往情深至極之後，而留下這樣優美的句子。
所以後來在外面發現到「洛神茶」斗大的招牌之後，柚子迫不及待的找了一家看起來應該最像樣的路邊老攤，然後滿心期待等老闆做出優美的飲料。終於端上來了，啊，這杯是什麼東西？我疑惑的看著老闆，老闆則還以堅定的眼神：「是啊，洛神茶啊！」我們先不要討論印有黑松汽水圓標的玻璃杯，那杯中裝的飲料鮮紅的顏色看起來是有點像石榴汁，也不知道加了多少色素，聞一聞，除了冰塊的味道沒別的，小心的啜上一口，嗯，喔，當初把這玩意兒取名叫洛神茶的人不是眼睛瞎了就是想像力太過豐富，這種酸得要命澀到不行的東西怎麼能叫洛神？淡水河神還差不多。
所謂爬的越高跌的越重，從那之後我抵死不碰洛神茶，決定沒事不跟自己的舌頭過不去。直到看到真正的洛神花。
還在唸大學的時候，有回柚子家裡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出現了一大堆紅色的花，然後一群人忙著把花朵摘下洗淨晾乾。住在外面難得回家的柚子一進門就暈了，還是老媽告訴我，才知道那就是洛神花，而且就種在自家後院。後院？後院是原本務農的外祖家的田地啊，哪時又改種花了？一繞到後面，這才發現有一大半地都拿來種洛神，而且花開得正豔。再問，原來是我一位姨丈去台東買種子回來試種，一不小心就種成了，現在正在採收。
要怎麼形容盛開的洛神花呢？在將近黃昏的時候，陽光緩緩轉成柔和的金色，遠看洛神花叢，彷彿一塊巨大的紅寶石灼灼生豔，幾乎讓人不敢正視；而摘一小把花枝仔細端詳，花環繞生在枝上，恣意伸展怒放，冶豔而不輕浮。該怎樣形容洛神花呢？站在這樣的景象之前，我所知的形容詞突然變得貧乏，或著，那可以說就是曹子建洛神賦的原型，讓曹植思念不置的虙妃應該就是如此艷麗。
而洛神花也可以食用，我覺得最好的方式就是蜜漬。採下來洗淨，放在陰涼處晾乾，那微成透明的花朵仍不會變色變形。然後再熬一鍋稠些的糖漿，最好是用冰糖，等溫度自滾熱降到微溫之後，輕輕灑下洛神花，讓花朵緩緩沉落，緩緩被蜜糖包圍，那洛神就彷彿慢慢沉睡一般。這時仍要維持溫度，但是千萬不能讓溫度升高，否則容易煮焦。以文火慢慢熬，等鍋子再也容納不下時，再熬一會，熄火端到陰涼處，隔天就成了，不但好吃，而且能久放。
做成蜜餞的洛神直接當茶食零食固然很好，但是我覺得最正點的還是沖茶。舀點洛神放在大而透明的玻璃杯中，沖進溫水，蜜漬的洛神花會在杯中激盪一圈，然後慢慢伸展，慢慢醒來，依然艷麗。而沖出來的茶，也是深沉的紅色，不像石榴汁的顏色那麼輕，喝起來也有點像是石榴，但是沒那麼澀，也更加甘醇。要是夏天冰鎮過之後，那差不多可以跟酸梅湯互爭雄長了。
有好長一段時間柚子認為外面的東西比家裡的東西好，更好吃，更漂亮，更搶眼。而在外這麼多年之後，卻慢慢回過頭來思念著自家的一切。因為是家裡，所以總是給你最好的，只是我不懂，最好的不一定是最亮麗的。外頭的洛神茶看來或許更鮮豔，但是完全不及一日一夜一家人慢慢的，仔細的蜜漬出來的洛神，那樣的滋味。轉了一圈，柚子又開始想家了。
Ps.行文十分艱困的文章，那麼美而少見的花實在太難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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