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13 01:34:15YEN

三月的天氣正迷人

三月的天氣正迷人,最後一波大陸冷氣團已經離去,久違的陽光撒在城市的廣場,仿佛把都市裡的人們都籠罩在一陣透明橘子凍的氣息裡。
今年三月經濟景氣照預估會開始回升,尤其是三月底的總統大選後,專家預料股市很可能會狂飆到上萬點。我在想,如果今年春真的可以在股票投資上賺一筆的話,我應該會去買一部車回來代步,不要再騎那台破舊的摩拖車了。

我上班的公司,是間位於市中心的廣告公司,公司的業務雖然掛名是廣告,但是我們的業務卻主要在廣告效益的評估上,我們並不直接從事廣告的製作與拍攝,而是替客戶在廣告製播的前、後,幫客戶做效益與顧客分析。我來到這公司已經是第二年了。

我的主要工作就是提提案、寫企劃、與分析。原本我是很嚮往這份職業的,因為在學生時代就很羨慕能夠從事這類工作的前輩。我覺得,做廣告的,可以說是比別人先接觸第一手資訊的保證,不管是產品報導、趨勢動態、熱門新聞……等。而且,做廣告給人一種創意的觀感,說自己是作廣告的,就能替自己在別人眼中爭取到一席點子王的地位。因為這些種種緣故,所以我在畢業後當完兵就到現在這家公司面試,然後一直工作到今天。

但是現實是很容易與想像悖離的,一個人很難逃脫現實裡慣性的泥沼,你說,現在我還一樣對這份工作有特殊的期待嗎?我的回答是,少了點。這個回答是有點玄機的,當我說對工作的期待少了點,事實上是因為在生活上我缺乏的更多。跟已經變成例行工作,而且美其名為創意,但早已僵化的企劃模式比較比來,我的生活確實是更加無意義。至少工作能夠賺錢,供我基本吃住,偶爾還可以讓我過過布爾喬亞的消費癮;但是生活的內容卻還是一樣讓人感到無趣。

上禮拜收到了一封信,是個列印出的word文件,裡面的內容是說,「親愛的xxx(只有這裡是用手寫的):
大學畢業已經四年了,今年我們選擇在xxx餐廳聚餐,……」



今天特別提早下班,十一點半沒到,就先跟上司說家裡有事必須先走
說是同學會,但說實在的倒像在趕赴一場喜宴,感覺上去的人都不太認識,尤其是畢業之後又過了四年,每個人的模樣至少都有程度不一的改變,只不過共同點都是眉頭上都多了幾道歲月的皺紋,三十歲還不到,很多人的皮膚就變得粗糙許多,不再光滑。像在我臉上就可明顯感受到歲月無情的刻畫,兩三天沒刮的鬍渣更是襯托出老化的衰態。不知道班上女同學中有沒有人曾經動過整型的腦筋呢。

聚餐的形式是種應酬時會採取的普遍做法。現在這個場合,重溫過去時光已經不是目的,跟大多數的同學會一樣,變成是種暴露自身處境的媒體,畢業後混的好一點的就會增添一點別人羨慕的眼神,也比較容易忽視剛開始的陌生尷尬去找人聊天;然而混的不好的那些,例如還在辦公室打雜,一個月領二萬出頭月薪的,就比較沒人氣,

主要參加人員:mic、ab、m、f、t、a、r

聚餐的進行所有人的主要活動是動筷子,大約十個人一桌圍著圓桌偶爾低頭吃飯,偶爾把頭抬起來等待胃裡的食物消化。餐廳的吵雜聲很多,不過主要是來自附近其他客人。大家一開始像顯得過分拘束,除了部分女同學會發出驚訝的笑聲,搭配

在飲食的儀式裡,有很多地方值得注意。因為大家都曉得這種場合名為同學會,實為畢業後同學各自較勁自己身分地位的競技場,所以每個人談起話來都多少有點語帶保留。當然除了那些坐領高薪,職場表現非常突出的同學外,其他人都是沈默的時候比較多。像我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其實話也不太多,頂多就是問問從前同學近況罷了,不會有心思也不會有多大意願去追問其他人的薪水待遇問題。人生至此,彷佛走到了一個你必須暫時停下腳步,回顧並回答他人關心語問答的時刻,而且是很有默契的,畢業後的同學都明瞭這樣一個時機所代表的意義,也會默許也許在這次連絡有些人就不會來了的選擇。

我感覺畢業後,每個人都會感染到務實的一面,當然,這種改變可以稱之為成長,。也算是一種再社會化的過程,但是你一但回首去看過去的學生時代,比照過去的單純,與進入社會工作後所漸漸學習到的世故,終究不免唏噓,殘酷的體認到跟現實妥協代表成長,而心智上的成熟讓自己越來越不滿意自己。

一年一次的同學會就在很多人另外有工作不能久留的遺憾下結束了,席間並沒有聊些什麼,或一起重溫哪些大學回憶。這種情況下,我因為下午已經請假,所以接下來是一大段自由的時間,沒有任何既定的行程;除了工作,這時間真的沒有其他目的。出了餐聽,下午的陽光真大。從來就沒在這個時間好好觀察過這個城市,我比較習慣的是早晨與下班時間的車水馬龍與汽油味;感覺城市像是一個裝滿人、車、水泥、與廢水的大容器。我看到一對老夫婦行走在綠色行道樹下,面容慈祥的老先生拄著拐杖散步,旁邊的他太太,頭髮一樣斑白但比先生健康許多;還有達美樂送披薩的小弟,穿著公司制服健康有朝氣的迅速穿越大樓迴旋門;陽光照在玻璃帷幕與鋁製框架上非常耀眼,連路邊的變電箱都塗上藍底油漆繪製海洋生物的圖畫;空氣稀薄而清新,我的心情頓時從肺部開始振作,輕鬆的愉悅感遍佈全身。


於是我就帶著這種心情腳步輕快的走著,沿途欣賞不斷使人發出讚賞的熟悉事物。

於是我走出餐廳正門後,便直接沿著敦化北路在辦公大樓的天際線下步行,穿過中泰賓館到慶城街,進入十六巷,繞過慶城公園到捷運站,一路見識許多陌生但各自有目的的表情,重新打造我的天地內涵,然後來到一家從前跟m常一起光顧的咖啡館。隨便點了一杯異國名字的咖啡換取我思索內心世界異國的時間。過了四年,以前認識的服務生早換成另一個陌生的面孔,店裡流蘇邊窗簾與搭配成套的桌布也換成大型落地窗與玻璃桌面。從店內裝潢可感受到空間的改變,以及時間亟欲與過去撇清關係的意志。我想到自己生命流動的速度可以說特別緩慢,在與他人對照的同時,我往往驚見自己老叨念在嘴邊的事物與回憶,竟是他人一再輕易遺忘的過去。腦海裡的一直重複著一個畫面;空蕩蕩的校園講堂,只有我一個人踏著會發出回音的磨石子地面,攀爬每一段階梯。


那是在一個巷子內的隱蔽角落,靠近落地窗有兩張桌子,我選擇在面對光線的地方坐下,咖非館內的人並不多,我想到自己可能成為服務生矚目的焦點,於是便到雜誌架上取初一份剛出爐的晚報假裝閱讀,但心思並不在新聞文章的內容,在每個逗號與句號的停頓中,我花了更多時間想起過去與現在的對比,試圖能夠從中領悟一點人生的格言。思考有深淺之分,深入的思考往往使人沈迷在語言構築的複雜世界,在正反想法的來回碰撞中使結論生根蔓延,向下拓展思惟的領域;然而有時思緒並無法適當地在矛盾的想法中取得一個定錨點,於是原本沈迷的心思便像失根的海草逐漸上升到較淺的海洋刻度。我發覺室內正播放某段不知名的鋼琴演奏,鏗鏘而零碎的琴聲踩踏在室內的靜逸之上。綁著馬尾的女服務生這時正在擦拭透光的玻璃杯。低頭下看,我看到一只擦得油亮的黑皮鞋,鞋主人的背影使我產生一種熟悉感,我猜那是我所認識的客戶當中的一個。當他側過身子,我竟發現他正是大學同班同學m。原來我一直沒發覺到他也在這;而他也一樣沒發現到我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