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6-14 16:18:02留白

減去故事之後的《六義幫》── 我的《六義幫》觀後感

演出名稱:《六義幫》 演出團體:屏風表演班 演出地點:城市舞台 觀看場次:2008年10月10日晚上7:30 減去故事之後的《六義幫》── 我的《六義幫》觀後感 來台僅一個多月、國語還未熟練的我,這個月來,都是以低語言接收的情況下看戲。經過幾次在台北的觀劇經驗後,我已放棄了弄清劇情及編劇構思的執着,反倒把這些經驗當成磨利戲劇直感的訓練。所謂乏味的妙用,當語言(以至故事)這一層的被減去之後,一齣戲的呈現當刻便受到加倍的考驗,眼皮將要審判一切真正乏味的東西。 然而,觀看《六義幫》的整個過程,我都沒有任何快要睡着的時刻(請原諒一個不能聽故事的觀眾,之前一兩次看戲都有眼皮就快掉下來的時刻)。我將這次觀看《六義幫》的經驗跟之前的觀劇經驗對比,思考這戲究竟有些麽地方略勝一疇,能戰勝殘酷的眼皮?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對我這個語言、文化及歷史背景都有些陌生的觀眾來說,劇作家所帶出的思想再豐富、戲劇構思再高巧,都不能跟我的眼皮對抗。真正能吸引我的,是我在觀劇現場能接收到的各種能量,而這些能量包括視覺衝擊(導演的舞台調動、舞台效果)、聽覺衝擊(只限聲音、不含語言)及演員的能量(外在行動、內在情緒等)等。我就是帶著這樣的預設來重温我的觀劇經驗,寫這篇觀後感。 《六義幫》以一個幫會的結拜儀式開場,鼓樂的運用配合演員雄渾的聲腔,有節奏的齊諗幫規,加上突出時代背景的服裝及佈景,順利的將觀眾帶到另一個時代背景。正當我們以為故事以這樣一個模式發展下去的時候,我們看見了絕對能代表現代及城市的機車橫過舞台,觀眾的時空構想頓時被打破了;配合佈景在觀眾眼前直接被推走,場景瞬間由會堂轉變成後巷,就這樣,導演跟觀眾簽了一則無形合約,大家都同意了這部戲就是這樣時空交錯地進行,閃回效果便可以輕鬆運用了。這樣利落的手法,花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達成了,就算聽不懂,都能看懂,這樣的處理當然能給引住我的注意。 基於上述契約,我發現到之後的佈景及燈光,都沒有過於寫實,比如我們會看到過多的樹影燈光,卻也不會感到怪異。以致後來廖添丁逃走那段戲,廖添丁一角由活生生的演員變成了投影的3D動畫,觀眾也不會覺得奇怪,反而覺得好玩。這是這部戲視覺上好看的地方,這個手法也為之後難以處理的許多打鬥場面幫上一把,使這些打鬥場面不用太真實,會意就夠了。 至於演員的表演,相信是這部戲最吸引的地方吧。我想,(演員的/不是指劇本的,文學的)語言的幽默及靈巧運用大概是屏風表演班的特色吧,就算全部台語我都聽不懂,但當中我仍然感受到某些語言的趣味,如小辣椒一角的「之類的」(配合手的動作,變成了一個十分好用又好玩的符號,由戲的早段一直玩到尾),以及五姊妹的呢呢語(一個句子的每個字後面都加上個「呢」字,變成這個小團體的暗號)。我估計這大概是演員在排練之時才創造出來的語言特色,這樣的特色不是純粹為了好玩及娛樂,這對這部戲的風格及主題的呈現有一定的助力。這樣的語言特色,有效地表現了那個年代的「青春」,同時,它又跟魯蛋/廖添丁那時空的戲的語言形成強烈對比,這樣的對比便有效映襯了主題,使主題集中在時代對比的關係上。戲中,我們可以看到多重的時代關係:廖添丁的時代、魯蛋/杜月笙的時代、主要角色青春的年代、主要角色當刻的時代,以及作為觀眾的我們現在身處的時代。至於這樣的一段「懵懂的青春故事」跟那些真實的時代背景,以及觀眾身處的時代交織出的是怎樣的一個主題?由於語言及文化差異的關係,我暫時未有概念。 另外,為了應付快速的時空交錯,我看到演員在出入場的方法亦作了一些配合,例如迎上了轉場音樂的威勢(經過反覆使用的鼓聲已具象徵意義)、先聲奪人的入場方法、門的運用(戲中有很多的門)……尤其飾演老爺子的演員在離場的最後一刻來個吐痰,在僅有的時間內深刻的刻畫了角色,實在妙絕。 最後,我想敍述一下我觀戲時最深刻的幾個片段。一.魯蛋(李國修飾)自斷手指一場:雖然是背著觀眾進行,但由於魯蛋從杜月笙手中取過斧頭,與杜月笙的無聲交流,然後慢慢走到桌前背著觀眾這個過程情感表露十分精彩,再配合九妹在旁邊無奈又無聲的觀看,形成了一個非常肅殺的氣氛。二.阿嬤在失去了某些財產後的痛苦之景:由於跟不上劇情,我也不知道這個角色怎樣失去錢、失去了多少,以及這些錢對她的意義,然而,由於她這一場的表演跟她家中贏了電視的瘋狂表現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我未知劇情也能代入角色的情緒。三.導演及燈光設計營造出來的多個瞬間特寫,包括上半場完結時的打鬥場面特寫、下半場進入高潮事件(饅頭之死)前的多個營造懸疑感的瞬間特寫(演員突然停頓,打強白光燈,特殊音效),這是畫面及舞台調度的好看。四.Ending Picture,戲的最後一個畫面,由導演營造已久的沙土舞台意象、已賦與意義的音樂、演員的情緒,以及故事的主旨(演員台位構成的意義)所共同構成的畫面,這個充滿戲劇濃度的一刻,令我這個連故事也未看懂的觀眾投入去了,有一絲的心靈悸動。 寫於2008年10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