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節　 遲來的占卜師

岡瓦納曆１８１３年５月２３日　炎熱晴朗、萬里無雲


　薩洛克．西沃．愛瑪慈愛地端詳床上可愛的小人兒，看著他的小手在睡夢中揉揉眼睛，喃喃說了幾句囈語，翻個身又沉沉睡去。

　這個小男孩名叫薩洛克．天桑，也是愛瑪和丈夫薩洛克．約爾唯一的孩子，他們十八歲結婚，盼了十二年終於生下天桑，他從小不但健康可愛，還非常聰明伶俐，約爾很快就發現自己所認識的有限字彙已經滿足不了兒子的求知慾望，便想盡辦法從貧困的生活中擠出錢來，讓天桑提早去書堂上學，老師也察覺到他驚人的天份，所以現在四歲的小天桑已經學到八歲孩子的教本。約爾和愛瑪都很以兒子為榮，每天夜晚看著他無憂無慮蘋果臉漸漸睡去時，溢滿心頭的溫暖喜悅就會讓夫妻倆再一次感謝主神的恩賜。

　此時的約爾正在門外焦急地守候，長期的打漁生涯讓烈日和海風將他刻畫成黝黑粗糙的模樣，身著傳統的藍衣灰褲，膝蓋及手肘處有大塊補丁，袖口綻開的線布摩挲著舉在眉梢遮陽的右手，淺藍帶銀斑的大眼盯住村外小路的盡頭，不太整齊的深藍色短髮躁動地飛揚，夾著幾縷未老先衰的銀絲。
他抬頭看看開始西移的太陽，皺起眉頭喃喃自語：「不是說好上午就要來的嗎？怎麼遲到這麼久？」

　能讓好脾氣的約爾這麼不耐煩是有原因的，因為今天是他寶貝兒子的五歲生日，在伊越努的傳統裡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傳說中保護兒童的歐娜娜女神，會在每個小孩五歲生日那天降下神諭，賜給孩子獨一無二的「真名」並且昭示未來的人生之路，而父母要為孩子請一位占卜師來透視天機，並舉行感謝歐娜娜女神的祈福儀式──五歲聖禮，這一切都必須在日落之前完成，否則孩子將來可能容易生病或多災多難──這對疼愛兒子的約爾來說簡直太可怕了，他可不希望天桑像村裡頭大部分的孩子一樣，因為沒錢請占卜師來祈福，不到成年就夭折了，儘管他也知道這貧窮的小漁村養不大幾個孩子，不過有了神的祝福，總是能讓心裡踏實些。

　約爾看看窗內午睡的兒子和坐在旁邊縫衣服的妻子，又往村外望了望，決定走到鎮上去找昨天約好的占卜師。

　那位流浪的占卜師可是個傳奇。
　總是裹著褪色的灰斗篷，肩背一袋舊包袱，手裡握著一根紅綠相間、細膩光滑的薰血竹杖，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是個沉默又神秘的人物，不過他的預言卻是出了名的準確，對各項儀式和傳統知之甚詳，隔好幾年才會來這個不起眼的小國家走一趟。算約爾運氣好，昨天恰巧在鎮上的客棧遇見他，連忙向他預約今天的時間，沒想到以守時聞名的他卻遲到了。

　約爾走出村子，小徑在平緩的草原上延伸至漸漸升高的坡地，盡頭處是險峻的峭壁危崖──一邊是高聳嶙峋的山壁，一邊是直下百丈的懸崖，這條險路的寬度僅容兩個人並肩而行，在終年不休的強烈海風吹襲下，外地人鮮少願意踏過這條危道進入這座名為半涵岩的漁村，除了必要的趕集日外，村民們也不喜歡離開寧靜祥和的家園，雖然山的另一邊就是果諾安大鎮，其繁華熱鬧卻始終不曾影響這處三面環山、地小人稀的化外之境。
　約爾心急地加快腳步，爬上坡頂時有點喘不過氣，手插著腰在原地小踏幾步，調整呼吸，轉過身低頭等胸口劇烈的起伏稍微平息，在這短暫停歇的當下，欣賞他百看不厭的美麗景致──開口向西、南北較窄的長形谷灣，地勢由東方緩緩低傾入海，一淙小小的泉溪自山林中蜿蜒流出，環谷伺立的坡巒全都生長綠幹金葉的艾銅樹，在午後驕陽的照耀下，海風推疊出一層又一層璀璨爍目的金色波浪，圍繞其中的小平原長滿抗風耐鹼的黃綠色海風草，間或綴著幾顆迎風搖曳的艾銅樹；西端坐落十幾戶低矮的灰白石屋，每一棟的歷史都在百年以上，庇護世居此地的人們度過無數個浪侵風蝕的艱辛寒暑；礁岩稀疏錯落的灣口有座型式簡單卻堅固的碼頭，十幾條狹長、漆有紅白波紋圖樣的漁船停泊在跨海伸長的橋道兩旁，到了向晚時分，村民們就會在船上燃起燈火，出海捕撈夜行的魚群。
　約爾深深吸了口鹹沁的空氣，將目光愛憐地投向村子最南端的小石屋──裡頭住著他摯愛的妻兒，成串的衣物正在屋前的橫桿上曝曬、飛揚，他看見愛瑪牽著天桑的小手走出門外，她豐盈的銀色及腰長髮，隨著風的韻律舞動、閃亮，猶如海面的粼粼波光；這時天桑舉起右手揉揉眼睛，好像還打了個哈欠，愛瑪抱起兒子，到屋簷下提了水桶，慢慢朝北方的小溪走去，強烈的陽光在土地上映照出黑白分明的影子，約爾突然意識到太陽已經完全越過南面，高懸於西方的天際，時候不早了，他趕緊轉身向逐漸縮窄的險徑前行。
　經過一小段曲折錯落的亂石磯後，約爾開始放慢腳步，在這條刮著強風的狹隘山道上低著頭、左手攀扶峭壁緩緩前進，就在走過第一個彎折處，一幅令約爾終生難忘的景象映入眼簾──
有位偉岸的男子面對大海直挺挺地站著，雙手疊握在竹杖之上，斗篷的帽子被吹掀了開，衣擺隨風翻飛、不斷拍拂著山壁，那綢緞般、迎風揚舞的髮絲竟是綠色的，在烈日的照耀下，彷若冬陽中的艾銅樹嫩葉所煥發的嬌翠色澤，其中還挾著幾撮閃亮的金髮，更像新葉裡隱隱透著金線的葉脈；最驚人的是他的眼瞳──居然也是翠綠色！約爾知道世界上有各色各樣的人種，但從來就沒聽過青髮碧眼的族類，村裡頭見多識廣的敏樂爺爺也曾說過沒有這種人，那眼前這位奇異的旅者是哪個地方的人氏呢？
　在最初的震撼過去後，約爾仔細端詳男子那鷂鷹似的清秀臉龐和挺拔的身形，他看來不過三十出頭，卻散發出與外表不符的沉著與滄桑，約爾只有在年高德韶的老人臉上看過這種飽經風霜的睿智氣質，尤其是那雙露翠石一般的眼睛，彷若透著幽幽綠光的海底，深邃而靜默，卻又帶著不可解地、教人毛骨悚然的複雜神秘，襯著幾無血色的蒼白皮膚，加上動也不動的專注神情，使他成了一座凝滯於時空之中的古老雕塑──如此地穩固，同時卻又飄忽不定。在遠方與近處的高聳絕壁為背景烘托之下，孤單的身形更顯得單薄無依，他眉宇之間散發的憂鬱在周身泛起了一波波傷感的漣漪，湧向站在不遠處的約爾，使他也沉浸於無邊無際的惆悵之中，心頭竟生起陣陣莫名的酸楚。
　那位男子倏地轉過頭來，瞧見正盯著他發呆的約爾，便火速將斗篷帽拉回頭上蓋下，美麗的青髮碧眼沒入深長帽沿的陰影之中。
　此時約爾看著那身熟悉的破舊斗篷、灰布包及手中握的那根薰血竹杖，心中一驚：這不就是占卜師嗎？在鎮上時，那蜷縮、駝背的身形怎麼看都是老人的模樣，原來他是個年輕人嗎？為什麼要刻意偽裝呢？．．．
　「你是薩洛克嗎？」男子低沉而中氣十足的話音響起，約爾又嚇了一跳，因為昨天與之交談時，他的聲線模糊又沙啞。
　「你就是薩洛克．約爾？」這次占卜師加大了音量，約爾恍然回過神來，連忙躬身點頭道：「是、是的，我就是薩洛克．約爾，昨天和您約好的，呃．．請這邊走，我家就快到了。」
　「帶路吧！」占卜師簡短地說。
　約爾對他欠了欠身，然後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行進，一路上聽著後頭傳來的沉穩腳步聲和竹杖叩地的規律敲擊，剛才心中所感到的澎湃與驚悸也漸漸平息，他回頭偷偷瞥了占卜師一眼，現在的他看起來又是個痀僂、不起眼的老人了，為什麼他要如此偽裝呢？那飽經風霜的哀愁氣質又是怎麼一回事？還有奇妙的青金髮絲和碧綠眼瞳．．．？約爾不覺擰緊雙眉，滿腹的疑竇在翻騰，由於炎熱所冒出的汗滴沿著背脊滑下，內心騷動著小小的不安。

　占卜師隨著約爾步下長長的草坡，小徑那端就是幾十戶人家的村落，一群曬得黑亮的孩子們正喧嘩著衝向海浪玩耍，家家戶戶門前都曬著魚乾或漁網，幾個男人在自家屋前的空地給船舶漆上油彩，女人們則坐在屋簷下補著破網，一幢幢低矮堅固的灰白石屋在艷陽下更加明亮。
　就在離他們最近的屋子門前，站著一對母子，正往這邊引頸翹望，母親清秀臉龐上滿是焦急的神情，手裡牽著的小兒子粉藍色短髮亂七八糟地飛揚，睜大眼睛，不停掂起雙腳、搖頭晃腦地想把父親後面的客人看得更清楚些。
　占卜師抬頭端詳這對父子，發現他們的膚色比一般伊越努人來得白皙，輪廓也深邃許多，看起來反而比較像岡瓦納北方人，至於母親的模樣就是個道地的伊越努人，膚色較深，五官圓潤，雖然長得不美，但其溫婉的氣質配上略為瘦削的身材，卻流露出楚楚動人的柔媚。
　當走得更近時，小朋友那雙淺藍色帶銀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占卜師看，單純好奇的心思一覽無遺，天真無畏的眼神讓占卜師印象深刻，當他走過小孩的身旁轉進屋裡時，天桑甚至伸出胖胖的小手想抓他的斗篷，此舉令占卜師相當驚訝，因為通常孩子們看到他那陰沉的模樣都會嚇得躲到一邊，根本不敢主動靠近。
　這時，占卜師抬眼與天桑目光相接，孩子竟目不轉睛與他對看好一會兒，然後，圓圓的小臉蛋彷彿透出光芒似地，綻放如花一般燦爛無邪的笑顏，占卜師就這麼楞住了──顛沛流離的漫長歲月中，已經很久沒有事物能再讓他感動，如今卻為這樣一個簡單的笑容而心蕩神馳……剎那間，過去的顯赫榮光、美好生活，以及那抹令他永生戀慕的爽朗笑容掠過眼前，意氣風發、恐懼、遲疑、心碎…等等幾乎遺忘的情緒再度湧現，猶如深遠的古井漾起水波，似曾相識的模糊聲響從古老的過往悠悠傳回，眼前的好孩子似乎就要與某個熟悉的影像重疊了──卻又忽明忽暗、若即若離看不真切──占卜師努力地想要看清天桑的「真身」（永恆不滅的靈魂實像。一般來說，只有占卜師和冥使看得到。）──在朦朧的光團中，一位俊美的少年漸漸顯現，他有雙慈悲的眼睛，左瞳為銀，右瞳為藍，清澈而明亮，彷彿可以洞悉世間的所有，髮色也是銀藍相間，隨風閃爍；他的神情複雜哀傷，好像有千言萬語卻又無法表達，最後只能慢慢抬起手臂，指向東方……──然後，「真身」消逝了，只剩下可愛的小朋友好奇地對占卜師張望。
　此時約爾站在旁邊不知所措，焦急地一下看看盯住兒子、動也不動的占卜師，一下又望望即將低懸海面的萬丈金光，擔心時辰就要過去；愛瑪和丈夫一樣煩惱，卻更不敢驚擾尊貴的占卜師大人。
　終於，占卜師回過神來，踏著沉重的步伐跨進屋去，夫妻倆鬆了口氣，趕緊牽起天桑隨後跟進。

　對於很少看到陌生人的小天桑來說，這個彎腰駝背的占卜師真是太神奇了！
　他攀在桌沿，睜大眼睛看著灰衣伯伯從大包包裡掏出許多有趣的玩意兒──兩紮黃色的細麻繩，一柄古銅色、背面有美麗紋飾的小鏡子，幾把綠底金點、在桌上滾來滾去的艾銅樹籽，一個斑駁陳舊的大木盒，五張鵝黃色的彩紙──上面畫滿了彎彎曲曲的藍色線條，看起來像文字又像符號──其實它們是勞亞古文中等級最高最深奧的「聖文字」，是很久很久以前勞亞北方的聖袍祭司們專用的符文，具有神秘的力量，現在除了使用符咒的術師能稍稍解譯它們之外，一般人完全不了解這種文字的奧妙；「聖文字」的寫法雖然保留了一部份流傳下來，它的讀法卻幾乎完全失傳，只剩下十個驅動詞的正確念法為術師們所知，不過這十個能成為聲音的聖文字的力量遠遠超過寫在符紙上的，所以有些術師學者窮極一生都在研究聖文字的發音，希冀得到最原始、最強大的「聖袍神能」（指完全發揮聖文字神力、如同上古聖袍祭司一般的境界）。
　最後，占卜師從袋子裡捧出一顆冰也似的晶球，天桑眨也不眨地看著這顆比自己的頭小一點的漂亮石頭，被灰衣伯伯擺在桌子正中央，渾圓的白石竟然安穩地立著，完全不會滾動，天桑忍不住伸出手想推推它，卻被伯伯一把抓住手腕：「小弟弟，現在還不能碰。」
　愛瑪趕忙把兒子拖離桌邊，約爾順勢抱起天桑，與妻子站在旁邊安靜嚴肅地看著占卜師的準備工作；小天桑剛才被占卜師嚇著，所以現在手腳緊緊攀住父親，目光卻依舊被占卜師的一舉一動所吸引。
　占卜師舉目四望這間陳設簡單的小屋，牆上掛了三、四張長短不一、粗糙發黃、以海風草編成的蓆子，這是伊越努人的傳統裝飾──當海風吹過房中時，飛揚的草蓆可以取悅藍衣主神和海神──有錢人甚至會掛上金線與銀線織成的豪華壁蓆。
　屋頂的圓木橫樑上垂吊了十來條五顏六色的骯髒粗布繩，尾端牢牢縛著緊密結實、以艾銅樹皮搓揉編織而成的大袋子，占卜師知道裡頭裝的是什麼──祖先的遺骨。在這個國家裡，現在只有少數像半涵岩這種偏僻的鄉下地方還保留這類習俗，城鎮和港市都已經沒有人再把祖先吊在頭頂上日日瞻仰了。
　正對門口的另一頭有座連著牆、看起來歷史悠久的石炕床，底下灶口處燒得烏漆抹黑，隔壁的小房間是廚房兼儲藏室，然後占卜師看到了不祥之物──一隻滴著血的大山獾（伊越努人最愛吃的野味，顯然是為了孩子的「五歲聖禮」而獵回來慶祝、宴客用的。），廚房裡頭水缸的蓋子也沒完全闔上。
　占卜師沙啞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威嚴而緩慢地響起：「你們難道沒有先請教過長輩嗎？舉行『五歲聖禮』的這天，家中不能有任何血腥的東西，否則慈悲的歐娜娜女神就不願降臨了；還有，家裡面要保持乾燥，水缸之類的器物要蓋緊，不然到最後，『月神的明鏡』會因水氣而朦朧，你們的兒子就看不清未來…」話音未落，夫妻倆就匆匆忙忙把大山獾拿到外頭去，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抹乾地上的血水，水缸也蓋好，還捧了塊大石頭壓在蓋子上。
　占卜師再巡視一遍，最後滿意地點頭，便輕輕牽起天桑的手，吩咐兩夫妻除了晶石，拿著桌上其餘的東西跟他到屋外。
　他面向海洋站定，似乎被西天直射的金光照花了眼，稍稍別開仍戴著兜帽的頭，此時，幾個閒賦的村民好奇地往這邊慢慢走來，年事已高的侯南．敏樂更是不落人後，閱歷豐富、開朗幽默的他從不放過任何看熱鬧的機會。
　「潔淨的溪水在哪裡？」占卜師問。
　愛瑪把剛才汲滿的水桶提過來，約爾則聽從占卜師的指示，蹲在地上將大清早就準備好的十顆手掌大小的鵝卵石，一塊一塊按照方位及次序小心翼翼地排列整齊。
　「圍成一個圓圈，好，最後一塊不能平放，要將平坦的那一面向著西方，插入土中，插深一點免得倒下，對，要立起來…注意！別讓它碰到其他石頭！……」
　占卜師嘶啞的聲音在頭上響著，約爾的眉心開始沁汗，他知道這個步驟很重要，不容些許差池，最後一顆卵石擺在環形陣列的東方，代表兒子的頭部，哪怕只是輕輕擦到，都會害小天桑長大後染上頭風或眼疾，但十塊卵石的位置都靠得很近，對粗枝大葉的男人來說並不是簡單的工作，不過，約爾還是努力地完成了。
　「很好。」占卜師簡短地讚道。
　約爾這時緩緩伸直發僵的腰背，慢慢站了起來，抹一把臉上的汗，才發現村裡的人幾乎都來了，圍繞在兩側，安靜而興致盎然地觀看儀式的進行。

　大家並不是沒看過「五歲聖禮」，只是村子裡久久才會有人花錢請占卜師幫孩子舉行這種傳統儀式，村民們除了對這位雲遊的占卜師感到好奇外，也很期待他接下來的行儀會有和果諾安大鎮上的卦師不一樣的表現；再者，大家都非常看好天桑──他可是二十幾年來頭一個得到“巫奉”（祭祀主神廟堂的人）的請示與眾神的首肯，榮獲主神之名的孩子（五大主神之一，水與月之源，白衣主神──天桑），加上天桑的聰慧靈巧，村裡的每個人都認為他將來一定不得了。

　這時，占卜師舉起竹仗──赭紅與翠青的條紋在燄金夕照中反射出絲緞般的光彩──往石環陣的中央處磕三下。
　儀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