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紅豆丸與日本吹雪的文化差異。飲食之花
圖片:吹雪與金萱紅茶。
下雨天,深坑老街的遊客不多。
溼淋淋的窄街上佇立著兩排老式商店,改建過的建築物一間挨著一間,整齊並保持著屋舍原本的樣貌,懷舊情調在空氣裏飄浮著,騎樓下的店員站在門口招徠客人,除了豆腐與肉粽這兩樣代表性小吃,商店賣著傳統童玩與各樣零嘴,我在一處攤位發現紅豆丸,一顆顆圓滾滾的紅豆丸是阿嬤年代的美味甜點,而有別於這項古早味,攤位另擺放著一種相貌不同的紅豆丸,那是名為「吹雪」的和菓子。
節氣已過驚蟄,然而年前的山巒雪景,復於腦海盤旋。
台灣紅豆丸的主要原料是大紅豆,大紅豆的顆粒大,製作上需先搗為泥糊,再混入麥牙糖與砂糖,在揉為團狀的過程,融入甜味,成為有凝結度的團丸,最後像是芋頭蒸熟般顏色的菓體外層會裹上白色糖衣。而吹雪的主要原料是紅豆,日本紅豆最大的產地在北海道,帶廣地區的十勝紅豆極為有名,紅豆顆粒小,搗為泥糊的過程會適度保留顆粒,創造口感變化,吹雪的菓體並不像台灣紅豆丸那麼圓滾,特別的地方在於菓體上方敷覆一層口感類似法式馬卡龍的蛋白,暗紅色的豆泥與潔白色的蛋白因色彩搭配及立體造型,猶如山巒積雪。
日本吹雪與台灣紅豆丸代表的是文代性與功能性的對比,及不同的國民性格。
並不是說阿嬤年代的紅豆丸不是飲食文化,沒有文化性,早期台灣只有零星山區有栽培紅豆,1961年萬丹農民於田間栽培成功,台灣紅豆才有產量,當時能吃到紅豆丸這項甜食,根本是生活中的小確幸,那時物質條件差,生產者以簡易有效的方法呈現出美味,做出紅豆丸,從無到有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紅豆丸的外貌樸素,製作目的就在食用,以味道決勝負,這種拿來吃的有用性直接有力,所以時至今日,經過長時間考驗,尚能在市場流通。
吹雪做為一種和菓子,和菓子,向來被稱為「日本飲食文化中的花」,以花鳥魚蟲的造型聞名,顏色柔雅的麻薯外皮與甜潤的內餡食材,置於糕點盤內,自然地散發出季節性的氛圍,搭配茶水,咀嚼品味的的既是甜點,也是飲食藝術,吹雪融入了日本生活中常見的雪景意象,從視覺意會到食用,存在著動作的轉折,賞心悅目的美感,讓甜點有意思,多了點文化味。
若單單就美味進行比較,其實紅豆丸與吹雪各有所長,難分軒輊,不過,吹雪的背景是和菓子家族,和菓子是日本文化這把傘撐開下的產業,日本文化造就了和菓子繁華秀異的姿態,成為一個小宙宇體系,吹雪有他自己的文化位置,反之台灣甜點大都踽踽獨行,紅豆丸如此,麻薯也是如此,台灣從未出現過類似和菓子概念的那種世界。
每個和菓子都可以看見日本文化的色彩魅力,這種文化力來自國民生活,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台灣紅豆丸只是甜點,吹雪放在和菓子裏卻是活的飲食,可以在空裏移動,受到國際欣賞,可以在時間流傳,前人的智慧會被後輩承接再次發揚。那是一個脈絡。
重點並不在紅豆丸樸素,吹雪綺麗。
不單是可以用,可以吃,可以賣這麼實際的路線,像草一樣生長,生活在這個新時代,我們應該思考的是,用什麼方式栽培出台灣的飲食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