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1-13 18:21:00歸家小P

在安寧中體會生命的千百種面貌

最近回台灣當一對好友婚禮的伴娘,在喜宴上巧遇以前照顧的病友的先生。老先生很開心的向我打招呼,我們閒話家常了一會兒,看到老先生原本落寞的臉上綻放了笑顏。離開聖若瑟之家已一年半,曾經愛與淚水共築的經驗卻深深的藏在我們心中,不會淡去。這場命運的交會是從這裡開始的,…。

三年半前,我剛從護理系畢業,未來有許多的可能擺在眼前,我只知道我想要照顧老人家或是小孩子,但是因為架著小病童脊髓穿刺的畫面還是依舊怵目驚心,所以選擇了照顧老人家,來到了耕莘醫院。原本是想要在護理之家照顧老人的,誰知那裡需要有多年工作經驗的護理人員,所以我就被分派到第二志願的安寧病房了。來到這裡,是延續我夢想的開始,因為這裡的護理是著重於身心靈的護理,看到的是每位病友獨特的個體,而不是單單的疾病罷了。所以我可以好好地細細的和每個不同的生命體接觸、了解也和每個獨特的家庭建立起關係。

記得第一次面對病友生命步上終曲,是一位高高壯壯的獨居老人,他剛來病房的時候就不願意進食、接受治療,翻身、換藥也勢必挨一番責罵,老先生的脾氣倔強,若不合他的意還要小心他揮來的手臂。然而,伴隨著照顧時日漸久,漸漸了解他的脾氣及喜好,就比較不會惹他生氣了。知道他喜歡喝米漿,就常常買來給他喝,雖然營養攝取還是不夠,但是還是為這關係的長進欣喜了好久。但是在不久後,老先生愈來愈虛弱,終於在我當班的那天回到天鄉了。那時,我們為老先生擦澡更換壽衣,在翻身的時候,忽然覺得壯壯的他何時變得那麼輕了?忽然眼眶一陣濕,甚至好希望他的手能有力的揮來一拳,罵我一聲也好。生命,就再這一口呼與吸之間流逝了,靜悄悄的,無聲無息的離開了他的身體。第一次,我發現生命的脆弱與無常;但也是第一次,這麼近的接觸一個生命,原本陌生的生命在這裡與我交會,相識,而告別。

隨著在聖若瑟之家的日子愈來愈久,我卻驚覺,生命雖然是如此脆弱,但也是如此有韌性而堅強的。我在這裡看過一個柔弱的女子,為了先生及孩子努力的活著,想盡一切方法,忍受著呼吸不順的痛苦,也不願孩子在年紀那麼小的時候就失去母親。也看到那等到所有的親友都到身邊道別,甚至連遠在國外的親人也用電話說再見才離世的老婆婆。更有著怕家人看到會難過,等到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的那一瞬間離開了人間。在他們的身上,生命因著對親人的愛及掛念而變的堅強,平凡的生命也變得偉大。而這些人不在是遙不可及的聖人或偉人列傳中才出現的,而是這樣富足的充斥在我們的周邊。就像幸福一樣,原本以為在遙遠的天邊,其實仔細看看,身邊不滿滿都是親人朋友的愛與關懷,體諒及掛念在人生的跌跌撞撞一路上扶持著我們?幸福早已存在。

在這裡的日子是我的寶藏,因為我看到生命的富足和美麗,生命的耀眼和流動。更令我動心的,是和許多的家庭病友在心的深處邂逅,分享了他們生命的故事,也發現每個看似平凡的人,其實都是那麼的特別也動人的生命。現在在英國繼續深造的我,也是因為想要給這裡的朋友更周全的靈性照顧,也學習如何照顧哀慟的家屬,所以暫時離開了台灣。很多人覺得很驚奇,常覺得我這樣的年紀照顧臨終病友很偉大;但其實恰恰相反,在這裡看到了每個不同的生命在終點處揮灑了屬於自己的色彩,反而讓我見到自己的渺小,體會到了他們的非凡及偉大。當然這裡還是會有哀慟及淚水,但是生命本來就是笑與淚,悲與喜交織而成的。也就是因為有愛,才會有分離的不捨及哀傷,如果為了了卻哀傷痛苦而變得冷漠,那生命不就顯得空洞而孤單了?

這場生命的邂逅還未結束,在未來,我們都還會碰到許多不同的人們,等到那時,記得停下來,聽聽看他們生命的故事,你會發現他們都在告訴你生命的奧秘,和生活的樂趣。

P.S.這張照片是這次聖誕節回台灣,陽明山上照的~~奇怪,長的不太像我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