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行恆久之地

地下之城．納德埃達勒斯


眾人離開了龍洞，回到了聖殿大廳。此時，除了賢者和沙娜拉以外，離開了辰

龍的視線範圍後，大家都像是鬆了一口氣，終於起哄了起來﹕

「快給我看一下龍族的加護﹗」第一時間搶先開口的是羅威。

「先讓我看啦﹗」拉迪也不甘示弱搶著說。

當阿諾拿出那小石塊時，兩人都發出了一聲長長的驚歎聲。艾妮爾則仔細看了

阿諾手上的石子，說了句讓阿諾也不禁目瞪口呆的話﹕

「這東西…跟『星屑碎片』很像呢﹗」

阿諾目不轉睛的看了看手上的龍族加護好一會兒，被艾妮爾催促過後才回過神

來趕忙抽出衣領裏的星屑碎片。

他左手拿著加護，右手拿著星屑碎片，並把視線投向賢者。只見他笑著聳聳肩

說﹕

「我這個老頭對於加護也只是略有聽聞，並沒有親眼看過。」

「可是，阿諾爬上紫衫之時，辰龍不就說過你已經得到一個加護了嗎？」艾妮

爾說。

「指的就是『星屑碎片』？」阿諾驚訝地問。

「絕對沒錯了﹗」賢者沒有回答，只見艾妮爾一臉認真的點著頭說。

「那麼下次回到艾帕瑞爾森林，真的要感謝多奧蘭才行﹗」阿諾對艾妮爾說。

「嗯﹗我也很想看看他本人﹗這次我一定不會睡著的﹗」艾妮爾興奮地說。

打破這個局面的是賢者﹕

「好了﹗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要去哪裏？」拉迪驚訝地問，

「收集五族的加護和精靈的鑰匙啊﹗」阿諾爽快地回答。

「但我們先得盡快離開沙漠﹗」艾妮爾接上阿諾的話。

「為什麼要『盡快』？」羅威不解地問，拉迪則馬上嗆他說﹕

「因為有你在啊﹗受不了你這個瘋狂迷而要立刻離開﹗」

「可是，現在沙漠應該還滿佈紫袍的勢力…恐怕王子殿下要就這樣離開沙漠不

是件容易的事…」沙娜拉提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可惡﹗那班紫袍還沒有撤退嗎？還想打聖域的主意嗎？」羅威氣沖沖地說。

「只是還沒完全撤退而已﹗何況，或許…王子的身分已經被揭露，雖然不知道

他們的用意是什麼，但我想王子殿下應該也不想身份敗露吧﹗」沙娜拉繼續剛

才的話題補充道。

不久之前，阿諾曾經熱切期求跟紫袍碰面，因為他很想問個明白。但現在他明

白到這方法完全不奏效。先撇開安全的前提，他明白到不論他被紫袍發現，還

是被佩德紋王后的秘密搜查隊發現，他這趟遠行都必須告吹。

阿諾凝重地沉思了一陣子，再開口說﹕

「那麼，應該怎麼辦？」

「繞道啊﹗」賢者斬釘截鐵地說。「地下之城的通道可以連接到沙漠東南邊那

小部落，只要『平安』穿越那通道就能夠再次回到沙漠邊緣，帕絲提亞森林就

在眼前了。」

「『平安』？要強調『平安』這兩毎字，感覺那通道本身就很不安全了﹗」拉

迪突然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艾妮爾則對「地下之城」這四個字比較在意。畢

竟，地底包含了黑暗的含意，同時也是住著與高等妖精相對的一個種族──矮

人。


阿諾他們離開了龍族聖域踏入這個把陽光拒諸門外的地底通道已經大半天了。

拉迪拿著火炬走在最前頭，領著眾人通過這個漆黑的路道。

阿諾好奇地張望這遍空氣中飽含水氣的暗道，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拉迪手上那

被風吹得左搖左愰的火光。

艾妮爾感覺到頭頂有水珠滴落在她的背上，打了個小哆嗦。賢者則跟在最後

頭。

「這樣沒問題嗎？只有羅威一個人回去營地那邊…」阿諾仍為剛才兩位龍族少

年爭辯誰要為他們帶路所發生的小插曲而擔心地詢問著拉迪，只見他得意地看

了看自己的右手說﹕

「沒問題的﹗他可是個英勇的小隊長啊﹗何況，猜拳是我的強項﹗其他項目輸

他就沒話說了，猜拳可別想嬴我﹗」

「可是你的臉…」

「可惡﹗猜拳不輸羅威他，可拳頭本身輸了給他﹗」拉迪用他自豪的右手輕輕

搓揉著他右邊朣成一個包的臉嘀咕著。

「看來龍族的人跟矮人一樣都很喜歡地底呢﹗」艾妮爾盯著頭頂那快要掉下來

的水滴說。

「我們龍族所住的是龍洞﹗在沙漠裏地下中空的一個區域，跟地底還差好一大

段距離呢﹗」拉迪回答說。

「我們現在走的已經不是龍族的領域了﹗」賢者淡淡地說，只見艾妮爾一臉困

惑地看著賢者，走在最前面的拉迪點著頭認同賢者的話說﹕

「沒錯沒錯﹗已經進入了另一個領域了﹗」

此時，他們走進了一個較寛大的空間，就像一個廣場一樣，只是這裏有點…荒

涼。

「這就是通向地下之城的大門嗎？」阿諾走到一道約有三公尺高的石門前說，

拉迪拿著火炬走近，他困惑地皺起眉頭說﹕

「大概吧…」

阿諾露出比拉迪更困惑的臉。

「…因為我也從沒有來過地下之城啊﹗畢竟這是別人的領域﹗」

正在阿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道熟悉卻又陌生的語調。那是

晶靈語，艾妮爾站在不遠處喃喃說著她故鄉的語言。自從離開了艾帕瑞爾之

後，阿諾也不曾記得有多久沒聽到艾妮爾這個語調了。

忽然，艾妮爾輕柔的聲音頓了一下。她轉頭望向賢者，只見賢者向前走了兩

步，從拉迪手中拿過火炬，把火光映照在石門上說﹕

「獻給忠誠的朋友們──霍夫之子們。」

「霍夫之子們？」阿諾重覆了一次賢者的話。

「指的就是矮人吧﹗這裏是矮人的地下之城啊﹗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拉迪

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

拉迪話音一落，艾妮爾便激動地用晶靈語說了句話，但在場的人大概只有賢者

聽得懂她在說什麼吧﹗

艾妮爾只好重新調整她的語言以及情緒不解地說﹕

「可是為什麼矮人之城的大門會用晶靈語獻詞？而且這個雕刻的圖案可是古代

高等妖精的記號啊﹗怎麼會…」

不等艾妮爾把話說完，賢者又把火炬照向石門的右下方，一個長長的名字映入

艾妮爾的眼裏，儘管她不知道這名字到底是誰，但在那名字之前的稱謂已經足

夠叫她驚叫出來了。

「妖精之王昆西德．勒頓。」賢者翻譯著艾妮爾剛才驚訝地喊出的名字。

「妖精之王？這是多久之前的事啊？現在的妖精不都是個別群居在各森林深處

的嗎？」拉迪看了看火炬照著的名字又看了看後方的艾妮爾。

「怎麼可能﹗這是妖精之王給矮人的獻詞？而且還寫著…忠誠的朋友？簡直難

以置信…」

「呵呵﹗妖精姑娘，看來妳的歷史沒學好呢﹗在最早期由妖精們編寫的創世史

詩裏有提及過，當然，若果以人類刪改的版本來對照的話，那算是野史了﹗」

阿諾聽著賢者這樣說，開始明白每次賢者提及到傳說以及史詩的內容時，都會

附帶說明這只是傳說或是詩歌的內容，到底要怎樣看待這些事件，就要看你用

什麼角度去看了。



遠在百年戰爭發生之前，整遍梵薩勒斯的板圖上，各種族都曾經和諧並存過。

這個時候，人類、妖精、矮人、龍族以及半獸們，甚至是魔族都曾經自豪地同

時並肩走在大街上，而這個到底是什麼時代，已經無從稽考了。

正因處於這樣的繁華盛世，連眾所皆知的兩個世代不和的種族艾爾之裔──妖

精以及霍夫之子──矮人都有過這樣和睦的時代。

當時的霍夫之子的矮人一族主要以地底為居所，而那時候的艾爾之裔並不是深

居於森林，反而是與各種族共同在大地上建立居所。而帶領著整個艾爾一族的

妖精之王名為昆西德．勒頓。

人們從歷史中唯一學會的就是一時的和平永遠都是由短暫的戰爭換來的。相對

的，戰爭也就是太平盛世的產物。戰爭與和平一直世代交替，永無止境。

這個各族和樂相融的時代隨光陰的流逝而逐漸遠去。魔族再次為了礦石資源的

問題發動攻擊。這個礦石正是日後打造「行星齒輪」的原石。

首當其衝第一個受害的種族正好就是世代守護大樹根部──地底的矮人。

經過一番激戰，矮人的地下要塞最後被魔族圍攻，以霍納達夫．達勒斯為首的

霍夫一族一直堅持死守要塞直到得到盟友妖精之王昆西德．勒頓的緩助，最終

都能反敗為勝。

後來，昆西德還協助霍納達夫重建矮人的要塞，並贈送了一個刻有晶靈文和結

界圖案的石板給這個新要塞。石板作為新要塞的主要通路大門，除了形成了結

界來保護新要塞外，同時也代表著打通妖精與矮人友好關係的橋樑。

這個新要塞命名為納德埃達勒斯，意為黑暗中的光芒。也就是眼前這道大石門

身後的地下之城。



「真的有這段佚事嗎？」拉迪懷疑地問，

「野史就是正史上沒有記載的遺聞軼事，沒有聽過也不足為奇…只是真沒想到

妖精和矮人曾經那麼要好…」阿諾說時目光轉向艾妮爾，只見她一臉茫然地轉

身望向賢者。

「我曾經說過，所有的詩歌、史詩所記載的東西只係事實的其中一面，人們只

會選擇記載他們所需要的部份，而將不必要、甚止妨礙自身的部份刪除。」

「賢者的話是說我們現在所知道的史詩內容，並不是真實的嗎？」艾妮爾難以

置信地邊思考著邊說。

「艾妮爾，賢者的意思並不是說史詩的內容不真實，而只是記敘了真實的一部

份，不是全部。」

「不管正史、野史所敘述的故事是不是真確的，親眼證實的才是真理吧﹗眼前

這塊石門就是最好的證據吧﹗」阿諾贊同地點頭認同賢者的話，拉迪則提出了

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管他是不是真實啦，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要怎麼打開石門進城吧﹗」

「哦﹗妖精姑娘，這要拜託妳了﹗」賢者聽到拉迪的發問後，賢者對艾妮爾

說，只見她滿臉狐疑。

「我怎麼可能知道怎麼打開這道石門啊？」

「倘若身為妖精之王的後人也不曉得的話，在這裏就更沒有人會知道了。」

「可是我…」

「艾妮爾。」阿諾盯著那些陌生的文字說﹕「或許石門上所刻的晶靈語會有什

麼線索，妳再仔細看一遍。」

艾妮爾眼神變得更困惑，只見她轉身把目光投向在場另一位看得懂碑文字的賢

者。

賢者則聳聳肩。

艾妮爾嘆了口氣，只好照阿諾的話重新把石碑上的文字唸了一遍。當唸過最後

兩行的時候，艾妮爾又重覆唸了一次，又一次。

阿諾聽見艾妮爾喃喃重覆著同一句說話，直到最後一次，阿諾聽見艾妮爾用晶

靈語說了另一句話，跟之前那不斷重覆的句子略有不同，但非常熟悉。因為阿

諾聽得出那句話的發音，就跟艾妮爾的名字很像。

「Aleal」

片刻，不負眾望，石門微微震動，漸漸裂開了一道稜縫。

門打開了。

「難怪大家都說沒有來過地下之城，因為根本不能進入…果然只有地下之城的

主人還有…妖精才能進入嗎？」

拉迪好奇地從門綘探頭窺探門後的景像，阿諾則佩服地對艾妮爾說﹕

「不愧是艾妮爾，難怪辰龍說妳是『鑰匙』﹗妳是怎樣做到的﹗」

「…我想辰龍的意思不是這樣吧﹗我只是把那句『獻給忠誠的朋友們』用晶靈

語重覆唸了一次，然後再報上自己的名來而已…」艾妮爾靦腆地回答。

阿諾忖度著剛才聽到的那個熟悉的名字果然是艾妮爾的名字。

「這是遠古時代的咒語啊﹗一種簡單而有力的守護咒文。只要誠懇地報上名來

就能解開結界，打開石門。但只限於這種城的居民；妖精之王的朋友們──矮

人以及第一個使用這種語言的種族──高等妖精們。」

賢者大步走向前，踏入了地下之城的境內，回過頭來跟大家解釋說。

「晶靈語是這世界最原始、最古老的語言，或許在這個地下之城興盛的時代

裏，晶靈語是曾經是最流行的語言也說不定。但在這個混亂時代，幾乎已變成

一種被遺忘的佳音了。」

「原來打開門的方法就寫在石板上，只是能夠解開門的結界只有高等妖精嗎？

所以即使賢者看得懂石門上的咒文也無法打開門？」拉迪仍站在門前說出了阿

諾心中的疑問。

「正是如此。」賢者回答。

艾妮爾跟在賢者後面走進了城內，同時也催促著阿諾跨進門內。阿諾察覺到拉

迪仍筆直地站在門前。

「拉迪？」

「從這裏起就再不是龍族的領域了，我的任務到此為止了。我得趕回去幫羅威

的忙，不然會被他揙﹗萬事要小心﹗保重。」

「嗯。」阿諾點頭。

聽到拉迪這樣說，艾妮爾也不禁走上前，但看到阿諾的反應，還是欲語還休

了。

「回去路上小心了﹗拉迪。」賢者在地上撿了根長木棍，用從拉迪手中拿來的

火炬點亮它，再遞給拉迪。

道別過後，便各自踏上該走的路。當阿諾他們走遠了石門，阿諾感覺到後方的

石門自動關上了。

賢者拿著火炬領著阿諾和艾妮爾正式踏入地下之城了。

「怎麼走了那麼久，景色還是完全沒改變的？」

跟在最後頭的艾妮爾，環視著四周一片寂寥的環境，沒有人煙、沒有生氣的景

象。

「這裏是座廢城嗎？」才走了好幾步的阿諾禁不住發問。「因為戰爭的關

係？」

「自從百年戰爭之後，世界各種族便斷絕聯繫、各自發展，到底這裏發生過什

麼事情，真的只有當事人才曉得了。」賢者說。

「那麼我們真的只要一直往前走，通過這座城便能走出沙漠嗎？」艾妮爾提出

她最關切的問題。

「理論上是。」賢者輕描淡寫的回答使得艾妮爾不得不馬上作出反駁，只可

惜，在她正漲紅了臉要開口時被打斷了。

「在這麼幽暗的地方居然還長著植物呢。」阿諾不經意地注意到不遠處一個小

面積的草坪說道，艾妮爾聽到植物二字便立刻分了神，急不及待的找尋著它們

的蹤跡。

「哪裏哪裏？」艾妮爾蹲著身子湊近仔細觀察著。「這不是勒頓草嗎？」

遍佈地面的正是艾妮爾口中所說的勒頓草。此時，空氣中瀰漫著一陣淡淡的草

香，稍微蓋過這座城的殘舊氣味。

「勒頓草？就是那個時候替薩雷止痛的藥草嗎？」阿諾回憶著初次跟薩雷見面

的情景說。

「嗯。不過，雖說勒頓草屬蔭性植物，但居然在地下之城這種濕氣那麼重的地

方大量生長…真是太奇妙﹗」艾妮爾走在藥草原前左右忖度。

「小姑娘，一點都不為奇啊…﹗」

「艾妮爾，小心﹗」

艾妮爾還來不及發問，便被阿諾的呼喝聲止住了。

就在三人腳底突然冒出一條巨蟲，猛地往上衝，一頭埋進草原裏。阿諾把艾妮

爾拉了回來，反射性地拔出了配劍。

巨蟲在草地上蠕動著，空氣中滲雜著巨蟲的異臭和勒頓草的草香，迎面撲鼻。

「很噁心﹗」艾妮爾掩著鼻子低語。

「那是地底的古懌蟲，除了臭味之外，當心牠口腔裏的踞齒﹗」賢者小心奕奕

地把火炬放下，然後使之熄滅。「大概是火光吸引牠過來的吧。你們都站在原

地別動，待眼睛適應了後才行動﹗」

「明白了。」

「嗯…」

此時，大家的眼睛還沒有完全適應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在那之前大家都不敢輕

舉妄動，生怕敵人會乘虛而入。

處於這黑暗當中，艾妮爾為了尋求一絲的安全感，她從一開始便抓著剛剛阿諾

把她從草原拉過來的手，越發緊牢。

說時遲那時快，一股強烈刺鼻的惡臭灌進神經當中。隨即一道猛烈的沖擊壓倒

在阿諾和艾妮爾身上。

「閉上眼睛﹗」

阿諾聽到不遠處傳來賢者的聲音，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道刺眼的光線掩蓋了

視線。

一瞬間，整個地下之城像是回覆了惜日的光明繁盛。但這只有一瞬間，很快，

黑暗重臨。

剛才製造出這道強光的賢者仍屹立其中。阿諾留意到賢者手上拿著的正是之前

在沙漠看過的翡翠石板。

受刺激的古懌蟲脾氣變得更糟，牠張開空洞的大口，露出峰利的踞齒，猛地撞

向距離牠最近的阿諾和艾妮爾。

「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