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呢你毋免改 

做伙運動的一个太太共我講，「你這个動作無正確，兩肢手愛向天攑懸懸，伸直直，按呢才有搝（giú，拉）著遮的筋。」伊比我的胳下空（koh-ē-khang，腋下）。

我講自讀小學的時，我跳舞就比別人較笨；這陣老矣，筋骨愈硬，雙手無法度像伊伸遐爾（hiah-nī，那麼）直。伊講，「你比我較少年，哪會無法度。」

我知影伊猶毋是國家認證的「老人」，笑笑仔講，「我比你較濟歲。」

伊問我幾歲，聽著我的回答，伊的反應竟然是，「啊！按呢我根本無必要共你修正；你毋免改，照本來的方式做就好。」

一遍，和幾个作家去西安開會兼旅遊，在地的小陳一路tshuā（帶）阮參觀，相當盡心周到。一暗去看古城牆的時，有的人嫌票價淡薄仔貴，小陳講七十歲以上的人免票。邱和我兩人拄好（tú-hó，恰巧）有資格享受這个優待，講，「讚啦。」

毋過，免歡喜。第二工，小陳開始斟酌我的行動，驚我行袂去（走不動），有時閣用伊的北京腔問，「劉老師，您還行嗎？」

對無真熟似的人，一般的人慣勢用年紀來評斷伊的體力、智識和觀念；甚至伊的時代背景。一个才減我五、六歲的同事，就bat（曾）認真共我講，「恁彼个年代，像你遮爾躼（lò，高）的較少；恁兜（tau，家）一定食真好。」

我講，「無啊，阮古早人攏kan-na（只）食番薯簽。」「古早人」這三字我特別講較出力。

一定愛寫起來     

阮翁和同學食飯轉來，共我講，「規桌頂的人講話比大聲，耳空加減有較重矣。」

我問：「有人掛（戴）助聽器無？」

無。

想嘛知。掛目鏡，人人會當接受；因為少年、老的都咧掛。助聽器無仝，掛落就認輸，感覺家己足老矣。

過誠久，伊煞（suah，竟然）共我講，「你哪會叫我佇金華國中落車，害我加行真遠。」

我驚一大趒，「uì頭到尾，我根本無講著金華國中這四字啊。」

新生南路的「福華文教會館」我去過三四擺，對遐（那兒）的交通較熟，我共伊講uì阮兜去，有兩路公車，真方便；若坐254，就佇新生南路斡（彎）和平東路的第一站溫州街落車；若坐505，車會直直行新生南路，經過和平東路，就佇龍安國小站落車。我閣足工夫，揣（tshuē，找）網路地圖出來予伊看。

  結果伊竟然佇金華國中就落車！

我問伊坐幾路車？

「505。」

哇，真可惜，明明會當坐到福華門口。我喝咻起來，「害矣（糟了），以後你愛寫起來，毋通靠記持矣。」

「橫直加行兩站爾。」

伊自少年就比別人較有方向感，開車敢若頭殼頂有鬥指南針。我無仝，我是分袂出東西南北、揣路誠飯桶彼款人；真濟遍出門，攏愛問伊按怎坐車，佗一站落車。問是問矣，有時佇車頂愈想愈花，嘛有可能早一站抑是慢一站落車。

落毋著站一向是我的「專利」，「橫直加行一站無要緊，運動嘛。」也是我安慰家己的話，tsit-má（現在）伊竟然也按呢講。

我講，「以後你欲做的代誌，一定愛寫起來。」我較認份，知影家己的記性愈來愈袂靠得；欲辦的代誌，欲去彼所在的地址電話，攏會白紙烏字寫起來－－毋過，有當時仔也會袂記得紮（tsah，帶）出門。

我想著一个關係老人記性的笑話：

一對老翁某佇客廳看電視，老先生講伊欲去提物件來食，問太太有欲食啥無？

太太講冰箱內底有桃仔，替伊提一粒來，閣提一个牛角pháng（麵包）。伊紲落（suà--lo̍h接下來）講，「寫起來。」

老先生講，「免啦，兩項物件，兩步路爾，哪著寫？」

「寫起來，無你會袂記得啦。」

「袂啦。」

結果老先生轉來客廳，予太太一杯牛奶，一粒蘋果。太太發脾氣，「叫你寫起來，你偏偏毋聽！我明明是叫你提一片cheese和兩塊餅予我！」

原載2018.1月號《文訊》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