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人家的談話尚未結束，坐著的說，「少年的在賺錢打拚，不能要求他們太多啊。」那要下車的一隻腳已跨上階梯了，回頭不服氣地，「啊我一世人會比他們不打拚嗎！」坐著的話尚未說完，對著已關上的車門說，「我卡早做生意嘛賺很多錢，但時代不同款啦。」

看到我在笑，她於是對相隔兩個空座位的我說，人老了身邊要留一點錢，還要自己找趣味的事做，「我們才從山上洗溫泉下來，稍等我欲去百貨公司買衫，孫女下禮拜結婚；自己身軀邊有錢，想欲買啥就買啥，不必對少年的伸手。」

我禮貌地拉拉嘴角。她繼續說，她從小很辛苦，家裡種茶，採茶烘焙茶葉，什麼都得會；好在父親不會重男輕女，她才沒有成為不識字的青暝牛。有一年到美西觀光，自己脫隊到「紐約古」看在那兒讀冊的孫子，也沒問題。

她的聲音不小，我有些尷尬。我只是恰好被她「逮到」成為談話的對象，卻沒興趣聽一個陌生人的故事，也很不習慣別人順帶把眼光投向我。對面一位男士的笑容帶著對我的同情了。

她動動腿，又說人老了一定要健康，「我的膝蓋還不歹，才能四界走，我九十二歲了。」

我驚得差點從那高高的位子掉下來！

戴一頂後面有絲帶大花的草帽，穿軟皮休閒鞋，臉上皺紋不多，怎麼看也不像有那麼大的年紀。聽我哇的一聲，她說她的身子很軟，彎腰還能雙手貼地。

說著，她站起來。椅子是四人連座，上下必須跨約一尺半的高度，我驚叫著不要不要，她已跨下去。還好這時車子等紅燈，她站在走道上彎下腰，雙手貼地，再輕輕鬆鬆坐回去。那高度，有些有年紀的或肥胖的人都要很費力才能把自己的屁股「搬」上去呢。

2009/10/21聯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