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理所當然、「理直氣和」，最近又「表現」了一次。

她說在電視上一個研討節目看到阿芽的兒子，阿芽忙不迭地說，「很帥吧？」她沒做聲，一句好話也不肯說。做母親的只好自己強調，「他從沒那麼好看過呢，電視台給他小小化了粧，還用髮膠給他做了很好看的造型！」

「沒有以前好看。」

阿芽問她上次什麼時候看到她兒子？

「小時候。」

難怪她「要求」我保持二三十年前的髮型！那孩子的「小時候」距今也超過二十年了。她曾轉述過自己兒子「小時候」一件好玩的事；他問媽媽是不是校花？同學們不服氣，「小威又不是沒見過我們這些阿姨！」她總不會期待兒子如今還是那麼崇拜自己的母親吧？

但她真的保持了年少時的個性和種種特質。只是最近，我感慨地發覺我們不再像以前那樣不時通個電話了。是年紀越大，凡事看得比較淡然；所以越懶得說話了嗎？她回答，「嗯。」

這樣簡短「冷漠」的反應倒是不奇怪。在她面前我一向特別幽默，輕易可以得到共鳴的笑聲。可有時講著講著，忽然悟到，「為什麼你都不講？」她的表情是詫怪，「咦，一向是你講我聽啊。」電話中如我這頭不做聲，空氣馬上靜止；我疑惑地「喂」一聲，她才「嗯」一聲。

「我以為你不在了呢。」「我在等你講啊。」

一起成長、成熟，一起進入「資深年紀」，很多話好像也不必說。反正「該做」的事她都會做；出版社老闆曾對我說，「你在某學校有個忠實讀者呢。平時沒看她買書，但只要有你的新書，就預約很多！」

可是要回想她對我的作品口頭上的讚美，竟想不起來。

（後來問她，她說人家寫的序或評介已幫她說出她的讚美了。而且買書不就是最實際的讚美嗎？）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