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4-01 06:57:13晚期風格〈書醫朱尚〉

2012年3月

2012/3/1
那是要在很久之後,我才明白,何以大多數的城市人,都認為城市裡不會有鬼魂、不會有死後的居所。何以他們都認為城市裡有的,就只是眼前那唯一一個現時世界───一個個互相不認識的人,在街巷底錯身,無語、無目光接觸,如此而已。摘自童偉格《西北雨》
這一段跟昨天從《地獄之門》摘錄的那一段幾乎相同。
因為鬼魂的關係,讓我想起魯佛《佩德羅‧巴拉摩》、卡洛斯‧富安第斯《奧拉》,一併想起我還沒有讀完的《西北雨》。然後,把這三本書從房間裏的大書架移到窗台邊的小書架。
早上在咖啡店裡,先讀了一大段《西北雨》,下午在樹林車站邊的麥當勞把《地獄之門》讀完。
談到亡者,很多作家幾乎共同寫下這一段:有時候我們其實並不是那麼活生生,逝者往生的時候,把我們的一部份帶走了,每一次守喪都讓我們朝死亡靠近一點。我們都有這樣的經驗,有某種喜悅、鮮活隨著一次次守喪而逐漸消失……隨著身邊親近的人死去,我們每一次都往死亡靠近過去一步……
2012/3/2
我的書對我的意義,除了書籍本身以及故事內容之外,還包括它所喚起的個人記憶,像寫作時的場景和情境等等。通常,你對寫作當時的記憶會蓋過作品本身。摘自保羅‧索魯《旅行上癮者》
曾經有幾本鍾愛的書,遺失了或被借走沒還,只好又到舊書店買一本回來,可是總覺得跟原來那本不一樣,我得再把它認養一次。像大江健三郎的母親說的,如果你死了,我會再把你生出來,照著過去教養你的方式教他,讓他跟現在的你完全一樣。……再讀一次,像之前那樣再讀一次……
2012/3/3
我每十年寫一部日記──分別是在一九七○年、一九八○年、一九九○年。我各芝麻綠豆的小事都寫,數年後重新翻閱,經常對當時的物價和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驚訝不已。其餘時間,我則懶得寫日記。畢竟,我有書要寫,而日記只會造成干擾。日記是那些不是從寫作的人應該做的事,目的是為了啟迪後代子孫。摘自保羅‧索魯《旅行上癮者》
我每天這樣寫,算不算是寫日記。我這輩子做的事情永遠是一種變型體──因為矛盾的本質而產生的變形。
年輕的時候,心裏喜歡的是數學、物理,卻選擇讀電子工程。進了電子工廠,卻被安排接下機構組裝的生產線。轉到研究單位去,卻是一個機械研究所,大老闆都是學機械的,跟一堆學機械的人一起工作,長久下來,我才知道我應該比較適合學機械。矛盾就是一直存在,只脫離技術朝向管理的路,這一點我很早就醒覺,路子也走得很順,可是它終究還是矛盾,因為有一個叫做「制度」的東西,我還是比較喜歡隨性。
然後,我把一切都丟掉。現在,又只能做一個不像寫作的寫作者。
2012/3/5
你摒棄了酒肉、溫暖、沐浴、奴隸、榮譽,還有什麼意思呢?你沒讓你的想像供給你筵席、香料、女子、和萬眾的讚揚?你的純潔不過是一種更細微的腐爛形式,你對世界的藐視不過對於它憤恨的無力!摘自福婁拜《聖安東尼的誘惑》
這是第二次,我在星巴克坐了五個小時的霸王坐。
正好碰上買一送一的促銷活動,排隊人龍像拼命鑽進洞裏的蚯蚓,門外露出來的這半條尾巴騷動著……先找個位子坐,等人群散了再說……咖啡店裏的位子反而空空的……排隊的人都是外帶的,他們大慨都要等一個多小時才買得到……就這樣子人龍一直沒有消散……
我就喝著自己隨身攜帶的白開水,很困頓地讀著《聖安東尼的誘惑》。我們不是什麼禁慾者,有很複雜的情緒,讓我們不習慣跟著群眾在一起湊熱鬧……我說「我們」,意思是把聖安東尼也算一份進去,就某種意義而言,我們只是一個隱者,隱者跟修行、信仰、道德……無關。我們寧可跟自己的想像力相處,也不願意跟群眾在一起。
2012/3/6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關渡這所迷你小學,教孩子玩圍棋……
關渡是一座小山城,爬上小山坡時,我心裏這麼想。「小山城」是我想像中最喜歡的居所……
這一帶除了幾棟現代化公寓大樓,之外都是舊式的平房,很少看到整排四樓的公寓住宅區,也就是說這一帶在台灣住宅發展的進程中,他們有一大段的時間被凍結了,然後突然地甦醒。也許是在捷運通了之後吧,這裏離關渡站才十來分鐘的步程(我一向都是走路的,只關心步程)。
第一次在堤摩咖啡落腳,年輕的老闆娘很謹慎禮貌地招呼我這一位陌生人,我不知道我給別人的第一個印象是什麼,大部份的人都會這樣子應對我。
後來,移到門口的戶外座椅,正好碰上年輕的老闆,他一開口就問我是不是畫家,原來他們是看到我背著的那個長罐形的道具,我用帆布做的肩背式套袋,看起有一種特殊的質感,其實裏面裝著的,是我教棋用的捲筒棋盤。我跟他解釋每個禮拜會來這裡一趟,就在前面五分鐘步程的迷你小學,教孩子們課後圍棋……
天氣很好,適合在戶外坐椅讀書……桌腳邊一隻睡得很甜的貓,老闆說牠是流浪貓,早上一開店牠就來報到……
這一本Mary Stewart的奇情小說,很適合在這個陌生的小山城……明朗的春天……午後……跟故事裡的小鎮……疊合……
20/12/3/7
去上課……順路……在江子翠的圖書館借到:
馮內果《加拉巴哥群島》───這一套作品集總共大慨有十八本(也許更多),已經絕版。在舊書店也很難得找到,我只擁有《戲法》這一本,以前都從天母圖書館借來看的,大慨看了十本左右,也有搞不清楚那幾本看過了,只好挑感覺比較陌生一點的,借了再說……
皮藍德婁《一個小說人物的悲劇》───有一些作家是我在心裏就打定要讀完他所有的書。皮藍德婁就是這種作家。書後有一段這麼寫:《一個小說人物的悲劇》是皮藍德婁經典劇作《六個尋找作者的劇中人》的雛型……
《秘密花園裡的文豪---歌德》───我有興趣的是,裡面收錄歌德年輕時(22歲)的日記……
最近在圖書館很難得借到喜歡的書,能夠挑到三本已經算是幸運了。
2012/3/8
今天的日記可以跟昨天完全一樣。
去上課……順路……在樹林的圖書館借到:
《蘇聯短篇小說大系第六卷》……D.H勞倫斯《小瓢蟲》……
這兩年來,日記的味道幾乎都一樣……厭倦了嗎?……是的,在痛苦的邊緣……我以為你還樂在其中……中了毒癮的人就是這樣,看起來也樂在其中。已經不能停止了……因為,實在無法想像不寫會有多痛苦。其實,怕的是「不寫」會成了「不能寫」……患了毒癮的人──越過那條線的人,像是瘋了似的回不了現實世界……像堂吉訶德對桑丘說:「桑丘,讓他們管我叫瘋子吧,我還瘋得不夠,所以得不到他們的讚賞。」
2012/3/9
值得一提的是,他寫的短篇小說,都命名為《一年裡的故事》。皮藍德婁原本希望能夠完成三百六十五篇短篇小說,想給讀者每天讀一篇的經驗,但最後僅完成二百四十五篇,日後收錄在十五卷的短篇小說全集中(Novelle Per Un Anno)。這些小說不但蘊含深刻的哲理,而且膾炙人口,更是他日後創作長篇小說以及劇本的原型。摘自皮藍德婁《一個小說人物的悲劇》書前陸愛玲的導讀
「完成三百六十五篇短篇小說」多麼一個偉大的計畫!!……是為了寫作練習,也是一種寫作大綱的準備,一種精緻的作家雜記……為了保持在一種隨時可以動筆的狀態……
2012/3/10
做成人太小,做孩子又太大,他正是居於成人與孩子之間。他十分善良,他言詞銳利;但是人們會以為他乳臭未乾。摘自莎士比亞《十二夜》
我就是帶著五、六位這樣「乳臭未乾」的孩子,進行一場讀書會,討論的是《皇家騎士》。
他們無法表達稍微一點點讓我聽得懂的具體內容,大慨只能用好看、刺激、冒險……這一類的形容詞,簡單一句話帶過。我只好提出一些問題,問他們「騎士的訓練學校是怎麼訓鍊的?」「有什麼魔法嗎?」「故事發生的時空背景?」「騎士有鍾愛的人嗎?」「騎士有授封儀式嗎?」「知道堂吉訶德嗎?」「堂吉訶德有個桑丘的侍從,你們的騎士呢?」「還有馬?……」「堂吉訶德的作者塞萬提斯,出版這本書的時候是公元一六○六年……一六一六年四月二十三日死的……這是個偉大的日子,你們知道還有一位大人物,跟他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嗎?……就是莎士比亞……知道莎士比亞嗎?……那一國人?……因此,我們就訂這一天為世界讀書日……」
2012/3/12
桃碧在秘密漢堡連鎖店開始新的工作,秘密漢堡店的祕密就是沒有人知道究竟裡頭是哪一種動物性蛋白質。櫃台小姐身穿T恤,頭帶棒球帽,上面寫著廣告台詞:「來客秘密漢堡,因為人人都愛秘密!」摘自愛特伍《洪荒年代》。
在竹圍圖書館借到這本書。
去上課,順路……週一竹圍圖書館,週三江子翠圖書館,週四樹林圖書館……還有離家不遠的石牌和天母圖書館……偶爾騎腳踏車去新北投的北投圖書館
館藏的豐富性依照順序應該是:天母→江子翠→石牌→竹圍→北投→樹林。
其實,最可悲是北投圖書館,一間那麼美麗的現代化木造圖書館藏書少得可憐,經典文學作品幾乎找不到。還有,天母圖書館號稱有歐洲文化書籍的專區,文學藏書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洪荒年代》是一本很好的未來世界的寓言故事,她所寫的故事其實在現代都可以看得到,只是我們認為這些都在掌控中。現代文明最可怕的其實是:政府、大企業、黑道,這三者掛勾之後……
剛剛新聞披露日本的福島核電廠派駐的幾百名敢死隊裏,聽說有三分之一是黑道強迫欠債人去的,可以從他們的賣命錢中剝削……人類只要發生災難,在那個災區裏就會上演《洪荒年代》……日本政府、私人電廠、黑道……在那個有如地獄的地方……他們聯手正在暗中進行著一個秘密行動……
2012/3/13
天黑了又開始下雨。連著好幾天都是這種天氣形態,這雨幾乎會下了整個夜晚,一到清晨雨就停歇下來。
這種雨本來是不會帶給我什麼困擾的,因為晚上我從來就不出門。可是雨就在我的窗台邊,只隔這一層透明玻璃(有時候我還開著窗子,只隔著沙窗),玻璃這種有如冰冷的東西,正好就是濕和冷的最佳傳導體,玻璃上的霧露,就像是穿透玻璃滲進來的,接著就要滲進到我的軀體……另一方面也怕窗台邊的書本受潮……我的軀體和我的書……我的軀體也變成書了嗎?也如此怕潮……
2012/3/14
他認為自己已經發現了能治百病的特效藥……其實,與其說是藥方倒不如說是一種方法……也就是,要從早到晚讀一些歷史書,並且要從歷史中來看現在。也就是說,要在時間上把現在看成是已經成為極遙遠的東西……菲萊諾大夫也並非夢想要從過去裡汲取對現在的教訓……總而言之,菲萊諾大夫的方法就是像一具倒過來望遠鏡……他說服自己的心靈,開始從大的鏡片中透過小鏡片來看東西。這樣一來,對他的心靈來說,所有的東西就都馬上顯得微小了,遠了……摘自皮藍德婁《一個小說人物的悲劇》
我偏向喜歡讀年代久一點的小說,大慨也有這個味道。幾乎也認為可以治百病,至少可以治老花眼,尤其是年代久遠的書,字體更小整頁密密麻麻的,效果更好。……還有那個……憂鬱症,在《洪荒年代》裏的宗教團體他們不說「憂鬱」,而是說「休耕」,就是說不要在混亂的現實世界裡繼續耕作……而小說就是可以把我們拉到遠遠的地方去,「休耕」其實是在心靈世界裡,種一些別的東西。
已經預算好,在咖啡店的早餐時間就可以讀完《一個小說人物的悲劇》。中午順路就可以去圖書館換書,換那一本呢?正好,在這本短篇小說集的最後一篇小說《一個小說人物的悲劇》裏提到了曼佐尼《婚約夫婦》,我有點模糊的記憶,應該就是光復書局珍本世界名著叢書一百冊中的一本,因為書名沒有引起我的好奇,而且曼佐尼不知是何許人也?因此長久以來就被我忽略。就我所知,這部叢書只有江子翠圖書館有,就是這麼剛好。
除此之外,還借到了二○○九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荷塔‧慕勒《呼吸鞦韆》,我對這位作家還很陌生。
2012/3/16
我帶上我所有的一切。
或者說:我把我的東西都帶在身上。
……除了知道要離鄉,要禦寒之外,我們根本不知道該為什麼狀況打包。不知道什麼是對的,所以只好即興行動。錯的也成了必要的。必要的就成了唯一對的,因為那是手邊所有的。
…………
祖母說:我知道你會再回來的。
我並沒有特別留意這個句子。卻不小心把它帶去勞役營,我根本不知道它一路陪著我。但這樣一個句子是獨立自主的。他在我心中發揮功效,遠遠超過所有我帶去的書。我知道你會再回來,這句話成了心鍬的共謀,饑餓天使的敵手。因為我活著回來,所以我可以說:這樣一句話會撐著人活下去。摘自荷塔‧慕勒《呼吸鞦韆》
為什麼讀悲傷的故事,反而會讓人平靜起來。我說的是文字……如果是看電影的話,我反而討厭看沉悶悲傷的電影,也許電影比較接近現實,一切歷歷在眼……果真我是逃避現實的人,自己卻說是有理想性的人……確實有人在背後如此批評過我……
2012/3/17
買到霍格里耶《妒》、喬埃斯《一位年輕藝術家的畫像》,花了一百一十八元,換算成歐元大慨三歐,也許比嘉漢在巴黎買的法文二手書還貴。
未來的幾年,我大慨只剩下這類非常冷門的書可買,買回來擺在書架上,像掛在樹上的青澀未熟的水果,等著有一天突然發現……成熟了……
每過一段時間……也許是,書荒……也許是,有人提起、書中提到……有時候,從某本書聯想起來……也有像突然被電擊一樣地想起……然後,這些冷門的書卻滾燙起來……
2012/3/18
這樣的天氣大慨有二十幾沒有碰上了。(也許,我住的房子都是比較通風乾燥吧)
這兩天突然熱起來,屋子裏成了悶鍋,嚴重的反潮,什麼東西都可以擠得出黏答答的水來。除濕機像儲水槽一下子就滿了……
夜晚吹起涼風,門上布簾飄呀飄的,浴室剛洗過澡的地面也乾了(浴室地面已經兩天沒乾過)……
自從附近的 7-11搬走後,我的Wifly就不通了,退租之後一直使用不知名鄰居的免費無線網路,可是信號很微弱,有時候幾乎只有短暫的連線,我就趁著這個短暫的連線把該辦的事做完。這一陣子下來,我覺得通訊狀況跟天候有關,這兩天幾乎就是阻塞不通,像是在泥漿行路……現在網路又順暢了……
2012/3/19
我仍然怒氣沖沖,只想把她的整個部隊打得全軍覆滅,片甲不留。她也不甘示弱,冷不防向我撲了來來,給了我一記耳光。頓時我的腦袋裡嗡嗡地響起來。我過去總聽人說,被一個姑娘打了耳光理應還她一個不客氣的吻。於是我猛然抓住她的耳朵,一連吻了她好幾下……摘自《歌德短篇小說選》之《新帕里斯》
這是一段男孩和女孩在玩的一種玩具總動員遊戲,各自指揮著玩具兵團,鬥演起一場戰爭戲碼。
歌德也寫短篇小說……竟然(三生有幸!),可以讀到歌德的短篇小說。一個無所不能的天才,短篇小說也寫得很驚豔,他筆下的女人都有一種男人婆的性格,正好符合我的口味。總是勾起我腦子裏的「迷娘」(《威廉‧麥斯特》裏的一位女子)……
2012/3/21
我不能夠永遠在寂寞中生活。儘管我在寂寞中尋找到了醫治我特有的思想渙散的最有效的方法。事後我如果再投入喧囂混亂的場面,那麼就會因此給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我真正獨特的優點就在於我酷愛寂靜,它支配我的行為,使我最終總是要再退回到那理去。我朦朦朧朧地看到了我的不幸和我的軟弱。我設法通過善自珍重,通過不拋頭露面來救助自己。摘自歌德《一個美好的心靈自述》
這篇短篇小說是歌德在一次肺結核嚴重咳血(1768年7月19歲),休養一年半才康復的期間,認真研究虔誠派著作,並以他母親的一位好友蘇珊娜‧卡塔琳娜‧馮‧克萊騰貝格作為模型所寫的小說。
歌德寫這篇小說才二十來歲,看起來卻像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寫的。年輕人是應該早點老成,然後一直維持著這種年輕的老成……不能再老下去了,就是那個年輕的熱誠要一直保持著……
現代人反而怕孩子太老成,怕他們變成古板、不活潑。於是現代孩子就變耍花槍、花俏又幼稚……就這樣子長成大人……然後慢慢地枯萎渡過一段好長好長無用的中年期……最後不知道怎麼當個老人……
到了這個年紀,我才知道人的一生最終的目標是:學會怎麼當個老人。
2012/3/22
下午,跟哲維約在台北車站地下不知道幾公尺的迷宮裏,我就讓他帶著我走。這區我好久沒來了,原來是由誠品承包下來,重新整裝成為一個新的商場。
哲維也有短暫的迷路,才找到這一家星巴克。我教他點小杯本日咖啡,扣掉自備環保杯的折扣才五十五元,他一直納悶為什麼價目表上沒有這個項目,我只能回答就是如此。
這十年來,我就只有他這一位「實質」的朋友。「實質」的意思就是:懂得價值。我們樂於各自拿出實質的東西來交換,換來換去,東西會更「實質」一點。
2012/3/23
這個禮拜的天氣,像是春、夏、秋、冬的快速循環。
夜晚轉涼,白天三十度高溫的記憶,在腦子裡迅速被移到偏遠的區塊……雖然,熱的記憶被移開了,這個空位子還是有點遺溫,新的冷東西硬是要塞進來,又覺得卡卡的……
鑾提醒我明天的氣溫度12~16度,可是……可是……這個冷也並不實在,它是卡進來的,數字是硬的……我還是比較相信,明天一大早打開窗,探出去看看才知道……
2012/3/24
天氣確實變冷了。不過,就如昨天的日記說的:這個冷也並不實在。從路上行人穿的衣著就知道,春、夏、秋、冬的衣服形態都有人穿,當然是選擇冬天的佔大多數。
這整個冬天,我特別喜歡穿這一件二十幾年前買的淺棕色麻質西裝外套,除了,十度以下的低溫之外,它都很合穿。以前只有在正式的場合才穿,現在我幾乎再也沒有什麼所謂的正式場合,衣服不拿出來穿,再放下去,就會跟著我一起進棺材……
人老了,要漸漸學會當個紳士。
好久沒買書……大慨過年前買了帕慕克《別樣的色彩》之後就沒再買,主要是手頭拮据……過年的紅包、外甥女結婚、意外的帳單……還有寒假停課,少掉的鐘點費……
另外,在舊書店也越來越難挖到寶。最近,大慨把目標放在短篇小說……
買了三本書:《德奧短篇小說選》、《史坦貝克小說傑作選》、三浦綾子《綿羊山》
2012/3/25
如果A是人生的成功,成功的方程式應該是A=X+Y+Z。X代表工作;Y代表遊戲;Z則是代表閉上你的嘴巴。   ....... 愛因斯坦        摘自羅維拉、米拉雷斯《消失的相對論》
對於學習物理,我有三次一生難忘的驚喜。當然對應的是三位偉大的物理學家:伽利略、克卜勒、愛因斯坦。他們都啟開了一種朝向無限的想像力……
伽利略的小鋼珠,帶著你從斜坡滑下,再從谷底爬上對面的斜坡,他說沒有摩擦力的話,你會再度達到原來的高點,來回擺盪。他已經告訴你要啟開想像力,把那個摩擦力拿掉……然後,把對面的斜坡慢面放平,你從陡坡滾下來就會越滾越遠,你得一直想……想到它滾到無限遠的宇宙裡……從此你就相信:動者恆動,靜者恆靜……
高中聯考挫敗得無臉見人,躲在家裏望著哥哥的書架……只要讀完它們……就像武俠小說的愣小子,跌落山谷卻發現秘洞裏的武功秘集……那本秘集就是一本普科的相對論……這時候,想像的不是時速才十幾公里的小鋼珠,而是看不到,只能想像的光子,速度的極限光速,距離是以光年計算……時間、空間、速度如何糾纏在一起……
克卜勒的三大定律簡直是神來一「比」,這個「比」比這個「筆」更妙……
2012/3/26
愛因斯坦在一九三三年悄悄地從紐約上岸,他已經五十四歲……當他到了普林斯頓大學,人家問他需要什麼東西好讓工作舒服一點,他的回答是:「筆、紙張、橡皮擦,還有讓我丟掉錯誤的一個大紙簍。」……他本來要求年薪三千美金,不過他到美國之後發現他們給了他一萬五千美金。摘自《消失的相對論》
這些年來,有好次想重溫年輕時代讀科普書籍的樂趣。可是在書店找不到一本喜歡的書,也注意著想找到一些年輕時讀過的書(這些書因為多次搬家而流失)。我一直很想找一本當時最鍾愛的書,是一本以夢遊仙境的奇幻故事來介紹相對論的科普小書,大慨才一百頁左右,不過當時的排版字體很小,又密密麻麻一整頁。書名很像「愛麗絲夢遊仙境」這種類型。我用愛麗斯及相對論在google上並沒有找到這本書。
這本書大慨是我讀過的第一本奇幻故事吧!它當然不是現代的奇幻故事,是一本非常好的科普書。讀過這一類好的科普書籍的人必定不會想讀現代的科幻小說。
還有一個印象深刻的場景。在一堂大一的物理課中,教授談起相對論時提到這本書,當時很興奮真想舉手告訴他我讀過這本書,因為他不知道這本書有沒有中譯本。他是剛從美國回來的年青物理博士。
2012/3/27
有個記者離開學院時,問了愛因斯坦一個他應該不知道回答幾千遍的問題:「你能不能跟我解釋什麼是相對論?」
愛因斯坦丟給他另一個問題:「你能不能告訴我怎麼炒蛋?」
記者印象深刻,回答沒問題。愛因斯坦接著說:「好吧,請解釋。不過你要想像我不懂什麼是蛋、平底鍋、油、以及火。」摘自《消失的相對論》
你看看物理課本或是較深入的科普書,可以欣賞到愛因斯坦僅用幾條簡單的式子,就輕鬆地解出E=m×C²,真的像一位頂極大廚師在炒蛋,把一個天大的秘密揭開,卻是那麼的素僕又優雅,相對論的迷人就在這裡。所以愛因斯坦說:除非連老祖母都聽得懂你的解釋,否則你不算真正懂那樣東西。
這本書裡有一個重大的錯誤,我想是翻譯者的錯。「光速是每秒三千萬公尺」,其實是少了一個零,每秒三億公尺才對,或是每秒30萬公里。精確的數字是:299,792,548 m/s。
星期六帶領孩子們讀書會時,我要介紹這本書,主要是讓他們認識愛因斯坦……引導他們去讀科普的書會比他們讀科幻小說、奇幻小說更好。
2012/3/28
路邊攤上買了一顆飯團當做午餐,邊走邊吃順著路去江子翠圖書館。已經成了星期三固定上演的戲碼……
有時候,覺得自己像巴爾札克筆下的高老頭……尤其,是在我手頭拮据的時候……
2012/3/29
人老了,慾望就有了限度。把它拿來當材燒,也只有那一小把火,燒不了這幾百年來留傳下來的文學作品。就這樣,選擇了文學來陪伴你的餘生,你就會捨不得把這把火放在別的地方燒。
有人邀你去吃飯,你寧可路邊買個水煎包邊走邊吃,往圖書館去借書,不是刻意想省這餐飯局的花費,不過還是省了。……
有人出新書,你也不需要捧場,也不需要跟人交際討論新書,人老可以跟世界脫節,不必顧慮他人的看法,偏偏你正好偏好年代久遠的書,你又省了買新書的錢……
讀書當然比開車有趣多了,你甘脆不學開車,你這輩子省了多少時間和金錢,不必接送小孩、老婆,假日不必當司機載人趴趴走,搭公車坐捷還可以捧著書……
你可以看看電影啊!!偏偏你讀字幕的速度以及對字意的反應又出奇的慢,情節快的你反應不來,沉悶的電影開演十五分鐘你就睡著了……讀得慢也有好處,適合讀嚴肅一點的文學作品……
五音不全、不懂美術、沒玩過相機……幸好,你只有那一點慾望,拿來燒書就夠了……對於那些慾望還很旺盛的人,你反倒覺得他們比你不幸……
2012/3/30
王家被被拆了……台北,這個城市又少了兩間透天厝,有一天台北再也看不到透天厝,全部都變成高樓大廈,這樣的城市會更美嗎?
拆了房子之後,第一時間郝市長你說:不得已,我們只是依法行事。今天,你又說:法條有瑕疵,應該檢討。郝市長的意思是說:王家,我依法行事,拆了就拆了,算你倒楣。法條有瑕疵,是以後的事,跟你們王家沒有什麼關係……
郝市長,你既然說法條有瑕疵,為什麼還要澈底執行呢?當天你有看到執行拆屋的粗暴場面?當時你心中想的是什麼?……是依法行事?還是法條有瑕疵?……想必是依法行事吧!……其實,你心中從來就沒有想過法條有瑕疵,現在你說法條有瑕疵,只是為了推卸責任。
在這個越來越複雜時代,沒有一個法條可以做到顧全所有人……
那些口口聲聲說「依法行事」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納粹就是這樣教人的,讓執法者依法令行事。……事後的審叛,你們可以拿出一疊疊公文來證明你們只是依法行事而已……
如果你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根本不需要搬出那公文出來。
2012/3/31
花了四百九十元,抱著一大疊書回來。鑾說的沒有錯,只要讓你有一點點錢就會狂買書……其實這一點點錢在誠品書店根本買不起兩本書,而且看不到一半就擺回書架去……如果不是有這些舊書店,我就沒有住在台北的理由。
書單如下:
韋勒貝克《情色渡假村》──大慨是三年前出版的新書,印象中大塊文化To系列在此之後就沒有出過什麼好書。風格已經消失殆盡,編輯群被換掉了嗎?
巴爾扎克三本《貝姨》、《幻滅》、《邦斯舅舅》(簡體字版)──繁體版巴爾札克的小說實在太少了,我最好奇的其實是《六翼天使》(Seraphita),是在亨利‧米勒《我生命中的書》裏讀到的。剛剛在網路查到這一套叢書裏有一本叫《賽查皮羅多盛衰記》,應該就是這本書。還有很多色情影帶也用了這個字,並且申明是引用巴爾扎克《Seraphita》書中主角的原型,代表雌雄同體的女人。
托爾斯泰三本《哈吉穆拉特》、《一個地主的早晨》、《童年‧少年‧青年》──再培養多一些對托爾斯泰的興趣,總有一天會想讀《戰爭與和平》。
書架快要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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