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高中母校的畢業典禮和大學送舊的日期剛好是同一天，雖然明明知道送舊的重要性，我卻仍然不願意錯過學弟們的畢業典禮。一方面是即將離開大學生涯的學長姐，一方面是也正準備步上新的旅程的學弟妹，我無法捨棄任何一方。特別是高中的畢業典禮，對我而言，就像是一個未完成的部分，我必須回去將他完成才行。

那真的是一場很棒的畢業典禮，大概真如校方所說的每十週年才有經費辦一次的美好祭典。一開始，我和同行的堯堯看到主題「神隱之祭典」，都在想今年的畢業典禮說不定會更慘，然而，當我們從會場門口一進去後就發現自己完全猜錯了。這一次日式風格的佈景主題，從那入口處的溫泉掛簾到會場內精緻的紙燈臺座，舞臺往前延伸成祭臺似的空間，加上會場上空一串串的紅燈籠，那種感覺相當的溫馨，讓一旁的無臉男和穿著浴袍的接待生，也彷彿蒙上一絲溫泉蒸氣般親切的霧濛感。

而最讓人驚喜的，莫過於是入口處所發送給來賓的摺扇了，儘管只是用紙與橡皮圈做成的，不過真的相當實用且充滿氣氛。當滿場的紅燈籠倏然亮起，校長穿著日本大哥式的黑上衣金色下擺的禮袍出場，那一瞬間真是令人百感交集，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我跟旁邊的堯堯瘋狂抱怨著：「為什麼跟我們去年的畢業典禮差那麼多？這次的質感也未免太好了吧？」堯堯喝著自己帶來的水果酒，像個老人家似的也跟著我抱怨了幾句。


回想起去年的畢業典禮，在「神鬼奇航」的主題之中，差強人意的詭異佈景不但缺乏質感，主題也令人有種被當成海盜而被流放大海，彷彿很快就會遭遇不測似的。而今年畢業典禮的質感從小地方便能察覺，像是舞台上會作表情的大神面具和像小妖怪般會移動的紙門、放有祝福小卡的放置架、會場中各種日式的小型佈景，這些所謂的用心都是能感受到的。

內心會如此感到不滿，或許是因為在上次的畢業典禮，自己雖然是畢業生卻完全沒有要畢業的感覺，只是有種情緒彷彿自己被出賣了被拋棄了似的，不得不在那樣一場簡陋的儀式之後大伙兒各自散場離去。沒有感到特別感傷，我想那時外頭正下著雨，我在會場中望向周圍的看臺像是在找尋什麼，然後有那麼個片刻我消失在那群畢業生之中，我想我應該有屬於我自己的畢業典禮，有屬於我的畢業致詞，有我必須向其道別的人。


於是我坐在會場周圍的看臺上，舞臺上間或穿插著學弟們的表演與頒獎，而我忙著在做送給學長的送舊禮物，所以就一邊看著表演一邊做著手邊的禮物，其間也寫了一封信給學長，最後通通都放進禮物盒中包裝起來。時間也差不多了，雖然沒辦法聽到全校的畢業生合唱校歌，但是必須要離開了，否則會趕不上回高雄的火車。然後我整理好要帶的行李，跟堯堯說過再見之後一個人走到了樓下。

其實之前那一次畢業典禮，我並沒有真正地告別這個學校，我把很重要的東西留在這裡了卻沒說一句話便離開。雖然我曾經自那高中生活的核心背後，甚至是面前經過，然而我卻半句道別也說不出口，天空陰陰的快要下雨般催促著身旁人們離去的腳步，最後我也被捲進人海之中，就那樣無聲地被襲奪而去。

所以我曉得，這一次我必須慎重地跟那道別，雖然外頭也已經在開始飄起小雨了，而我還是必須親口說出那句道別的話語。紅色的燈籠朦朧而延伸著，周圍穿著高中制服的畢業生開始一起拍著合照。我穿梭過神隱之神的心臟，縱使還要再經歷永無止盡似的消失。雨終於打在臉頰上。這一次我必須說出口。


當世界再一次望向我之時，我將與澡堂中聚集的眾神做遲來的最後一次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