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身故後留下一大片的山林果園，舅舅們，有些子承父業，種了不少四時
水果，香蕉、芭樂、橘子、鳳梨、龍眼、荔枝、一年四季，我們常常先蒙其
利，可以吃到最新鮮甜美的水果。

我想不起來自己特別喜歡橘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小時候留下的照片
，倒有跡可尋，有在舅舅家大門，拿著比臉蛋還大的柑橘留下的照片，雙手
捧著橘子，高舉過肩，雙眉緊鎖，一付不勝負荷的樣子。也有在火車上，伴
著橘子熟睡的照片。好像只要是冬天的照片，就有橘子。現在依然喜歡橘子
除了兒時照片牽動成長記憶以外，好剝，方便食用，應該是很大的因素，多
汁的橘子，常常是我一餐結束的指標。

橘子的味道，是在吃完橘子後才開始瀰漫的，雙手會有淡雅的橘香，又不像
柳橙般因為過於甜膩，搞得雙手黏呼呼的，食用過的橘皮，神奇的是，就算
擺在桌上，還是能飄散淡淡橘香，不像其他水果會腐爛招引果蠅。橘子的味
道，其實就是我兒時的記憶，金黃色的橘皮，是成長的顏色。

我一直以為世界上的橘子都是應該這樣美味豐滿又色澤誘人的。人生的眼界
開了以後，才知道，橘子不一定都是橘子。

其他國家當然也有橘子，但我好像還沒看過像台灣椪柑一樣，個大，皮薄，
芳香甜美，多汁的橘子。即使隔個台灣海峽，橘子就失去了我印象中的樣貌
除了聞起來的香味還有一點神似之外，外表又乾又扁，原來南橘北枳，是真
有其事的。有一段時間，我離開台灣有段距離，在故鄉橘子上市的季節，總
會特別刻意在市場上努力搜尋，記憶中橘子的樣子，往往勉為其難的，抱回
的都是又乾又扁瘦小的仿冒橘子。雖然沒有多汁鮮甜的味道，但果皮，還是
稍微能散發似曾相識的香味，原來成長記憶裡，橘子不僅僅是橘子。

人家都說熱帶水果，多樣，甜美，是值得品嚐的特產。所謂的熱帶水果，香
蕉，芭樂，鳳梨，芒果都是，在台灣北回歸線以南，這些水果，真的是豐富
多樣而且甜美。可是在比台灣還要偏南的國度，這些水果的味道，卻反倒不
像傳說中的樣子，不是營養不良，外觀不夠吸引人，就是虛有其表，沒有想
像中的美味，原來水果也會水土不服，甜美也不是理所當然。

或許對很多人來說，味蕾的記憶才是永遠的鄉愁。人的記憶，一旦認定了，
便覺得理所當然，所以當我在不同國度裡，吃到不甜的蓮霧，白色的鳳梨，
沒有水分的橘子，不香的香蕉，沒有果肉的芒果，我怎麼能不想起，舅舅家
的橘子，還有台灣這些芝麻綠豆，雞毛蒜皮的事，當然，還有，那些香蕉、
芭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