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29 19:07:27Echo

急救


看著電視,看到了談話性新聞節目在聊病者病危急救的案例
,有為人子者想問一句"遺產怎麼分配?"讓老母親忍受一次次的電擊煎熬,在鬼門關來來回回的奔走,甚至因為電擊而到了"粉身碎骨"的階段,也許媒體人是誇張了點,但更有人讓已經彌留的老父親遭受一千多次的強心針刺激,這一切,對於還健康活著的我們來說,是永遠無法體會到的,我不懂,為人子女,怎能眼睜睜的看著父母親如此痛苦??

三年多前,爸剛住醫院,光是簽署為了將白血球轉速分離的洗血治療,所需的輸血同意書,我就思考了大半天,因為輸血過程有幾萬分之一的排斥機率,我打電話給學醫的親友,一直到大家說可以放心,我才動筆簽下那微乎其微會發生意外的同意書,看著他忍著痛讓儀器將身體裡近70%的血液抽出轉速分離後再注入,我的心也跟著在淌血,半夜11點多,因為害怕看到他故作輕鬆的畫面,我一個人坐倒在診療室外空曠的長廊上,耳邊還可以聽見醫生誇讚父親很能忍痛的對話,更別提,兩周後,醫院把我從公司call過去,從加護病房護士手中接過來的"放棄病危急救同意書"。

那一天,終於來到,護士反覆強調,真的病危時,就算簽暑了,還是可以經簽屬人同意進行搶救,拿著單子從台大醫院穿過228公園走回公司短短10分鐘路途,異常的遙遠,像耗盡了所有的體力。

打電話給爸爸的兄妹、跟小弟討論了很久、知會了母親,得到的答案,還是回歸到自己身上,我知道,簽與不簽我都要承受一樣的痛,不急救的往生抑或急救後的體痛,都是我的決定所造成的傷害,那張單子,隨著越來越低的血氧量、越來越高的強心劑、不見起色的昏迷指數,在我包包裡躺了兩天,我終究是簽了,跟小弟達成共識,希望爸,能好走。

我哭,沒有太多思緒的哭,像是可以搬上金氏紀錄般的無法抑制的哭,短短兩周,大量的點滴讓爸的身體水腫了15公斤,每天的每天,一當有親友來到加護病房探視,我就好像博物館的導覽員般,一一介紹各種導管、儀器指數、注射液的代表意義,偶而還要假裝堅強的說,血氧量好像高的一點,是個好現象;強心劑的用量沒有再加強了,應該有機會,但其實,簽了那張單子後,有些事實,在我心裡早已根深蒂固。

多年後的今天,我很慶幸當年我決定放手,讓爸爸安心的走,因為我自私的認為,至少,最後的最後,我沒有看到他,真正痛苦的模樣,在我腦海裡難過的回憶,沒有再增添一筆,儘管,有好長一段時間,一直覺得,是我的錯。

沒有看完新聞話題,我就關燈轉身上樓了,很多東西是我一個人無法自己面對的。

外婆走時,媽媽才高中,奶奶走時我還很小,爺爺走時,我大學了,尤其最後幾年一有空時,只有我陪爺爺聊那些我都會倒背的話題,為了答應他中秋會回去陪他吃飯,卻因為懶惰或玩樂而失約,一個我不知情的小手術意外,讓我沒能見到他最後一面,我一個人跪在爺爺病床前放聲大哭,當大人都在外頭處理後事的時候。那當時,又是誰,同意簽屬放棄急救的呢?他是否,也跟我一樣,掙扎了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