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啟迪3

余秋雨：我曾有緣，在黃昏的江船上仰望過白帝城，頂著濃洌的秋霜，登臨過黃鶴樓，還在一個冬夜摸到了寒山寺。人們來尋景，更來尋詩。

“文人的魔力，竟能把偌大一個世界的生僻角落，變成人人心中的故鄉”。究竟藏著什麼法術呢？ 我沖著王維的《渭城曲》去尋陽關了，「陽關古址」，這是一個俯瞰四野的至高點，西北風浩蕩萬里，直撲而來，踉蹌幾步，方才站著，腳是站住了，卻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所謂古址，已經沒什麼故蹟，只有近處的烽火台還在，一層層葦草飄揚出來，在千年之後的寒風中抖動，眼下是西北的群山都積著雪，層層疊疊直升天際。王維只是纏綿淡雅地寫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這是“唐人風範”，他們多半“不會淚灑悲嘆”，他們的“目光放得很遠，他們的“人生道路鋪展得很廣。告別是經常的，步履是放達的”。唐人造象，“微笑、沉著、安詳”。

長安的宮殿，只為藝術家們開了一個狹小的邊門，允許他們以“卑怯侍從”的身分，“躬身而入，去製造一點娛樂”。歷史老人凜然肅然扭頭過去，顫巍巍地從右邁向三皇五帝的宗譜。

西出陽關的文人還是有的，只是大多成了「謫官逐臣」，即便是土墩、石城，也受不住這麼“多嘆息的吹拂，陽關坍弛了”，坍弛在一個民族的精神疆域中，他終成廢墟，終成荒原。寒峰如浪，這兒一千多年前曾經驗證過人生的壯美，藝術情懷的弘廣。

1.“有偉大的人物才有文化，才有古蹟”，但是，人們總是崇拜偉人，卻壓根沒想到要立志學習偉人的人品與才學，所以，偉大的文明古國變得狼狽不堪，性情野蠻，只剩下寒峰與土墩。

2.唐朝人，“自由開放，因此產生偉大的文化、思想與才子”；唐朝廷，野蠻、無知、獨裁，才子皆成階下囚。中國來的執政者因為箝制言論自由，實行戒嚴，讓自由思想的學人有家歸不得，讓自由派的學人死於台大校舍底下，但是台灣的知識份子有唐人風範，他們多半不會淚灑悲嘆，他們的目光放得很遠，他們的人生道路鋪展得很廣。

3.什麼時候中國、新加坡、台灣的領導者像王維、李白或韓愈？ 這樣子，中國人就會少很多災難，但是至少台灣有一位很愛李白的總統。

4.在「轉型正義」國際研討會中，陳水扁總統指出，台灣的民主進程、轉型正義，雖然遭到獨裁者的擁護者的打擊，但是經過十年的努力，已經「二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東德前總理在台下聽了之後，起立為台灣人的文化素養鼓掌。

5.告別是經常的，步履是放達的。2008年，台灣再次民選總統，“四萬年來，台灣人”所展現的民族精神與民主價值，會在中國一千枚飛彈下，微笑，沉著、安詳。

李鈞震2.26.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