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毓、鍾會少有令譽，年十三，魏文帝聞之，語其父鍾繇曰：「可令二子來。」於是敕見。毓面有汗，帝曰：「卿面何以汗？」毓對曰：「戰戰惶惶，汗出如漿。」復問會：「卿何以不汗？」對曰：「戰戰慄慄，汗不敢出。」

    鍾毓、鍾會兩兄弟，從小就有美好的聲譽。十三歲的時候，魏文帝聽到他們的名聲，便告訴他們的父親鍾繇說：「可以叫你的兩個兒子來見我。」於是令他們朝見文帝。朝見時，鍾毓臉上冒有汗水，魏文帝就問：「你臉上為什麼冒汗呢？」鍾毓回答：「由於恐懼慌張，所以汗水像水漿一樣流出。」魏文帝又問鍾會說：「你為什麼不冒汗呢？」鍾會答：「由於恐懼顫抖，所以汗水一點也無法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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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世說新語》裡，能言善道的孩子不乏其人。大家比較熟悉的應該是指著父親友人鼻子罵「無信無禮」的陳元方，當時他才七歲。鍾毓、鍾會這兩兄弟的口才，也是令人稱道的。

    我時常告訴學生讀國文一定要「耍心機」，不能只看字面上的意思，要體會文字沒有交代的「隱情」。這篇課本選文，短短幾十個字隱含著一些內心戲。死讀死背，容易將精彩的部份遺漏。

    首先，魏文帝為什麼想見鍾家兩兄弟。文帝曹丕是出了名的善妒，曾經嫉妒三弟曹植的才華，藉口曹植有謀反的意圖，欲除之而後快。命他在七步之內必須寫成一首「兄弟吟」，否則以國法制裁。著名的「七步詩」如斯而生。又有一次，文帝嫉妒他的大弟曹彰驍勇健壯，兄弟兩在卞太后的房裡下棋並且吃棗子，文帝就把毒藥放在一部分的棗蒂裡。曹彰中毒，卞太后找水救他，沒想到文帝早已預先命令左右的人把瓶罐全部打壞，在沒有器皿取水的情形下，曹彰因哥哥的嫉妒而死。以上述兩個事例來看，聽見鍾毓、鍾會兩兄弟年紀輕輕就有美好的名聲，文帝自然不能輕易放過，設法羅織罪名。

    文章的節奏很快，文帝聽到兩兄弟的事情，告訴他們的父親鍾繇「可令二子來」。隨即文接「於是敕見」，這裡文字沒有交代鍾繇的心情，卻值得著墨。鍾繇是曹操時代立下功勞的老臣，熟諳文帝的性格。在不能違命抗旨之下，深怕兩個兒子面聖時講話不得體，這一趟死生未卜，身為父親想必心急如焚。這是文章沒有交代，卻是學生不能不體會的情感。

    名門之後，口才自然不在話下。在古韻裡，「惶」與「漿」、「慄」與「出」同韻部。在危急時刻，鍾毓、鍾會能發揮機智反應，以汗水暗捧文帝令人敬畏的威儀，果然英雄出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