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2-15 10:09:24小鄧子

影印機女孩

影印機女孩
每個辦公室都有影印機,企業e化後,用到影印機的機會變少了,但影印機還沒有到完全被取代的地步,不過影印機就像過了賞味期的早安少女,靜靜地坐在視覺的角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甚至還傳出長期影印會影響生育的報導,對於本來就不怎麼受歡迎的影印機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我的辦公桌就在影印機旁,中間隔了一公尺的走道,和一大面透明玻璃,玻璃的後方兩台影印機,影印機後頭有個茶水間,不知是不是影印機的關係,大多數人喜歡到辦公室另一頭的茶水間裝水。我一個人坐在玻璃的另一端,這對我來說可是個好消息,因為我寫稿子很怕被打擾,不像其他同仁,可以一面聊天,一面MSN,一面吃便當,一面寫稿。

就在我停下手指,轉轉脖子和肩膀時,我發現有個女孩在影印,沒記錯的話,從我一早踏入辦公室時,就看到她在影印,吃完午飯她還在影印,下班時她還在影印,真不可思議訝,簡直就像被困在高塔的公主,我當然不是王子,也只能投以悲憐的眼神。

影印機就像女孩的辦公桌,或是紡織機,她從早到晚不停的影印,難道真得有這麼多東西可以印嗎,為什麼總是她在印呢,是她的興趣,還是宿命,算算時間,她已經在影印機前待了一個星期。跟我做了一星期的鄰居,我竟然連她的名字,她的長像都不知道,或許她也不希望我知道。

可能是趕著印資料,所以影印機的蓋子總是不閣上,影印機的強光,像燈塔畫過海面時,我只看到她的眼睛和部份的頭髮,眼睛以下到底長得如何,甚至有沒有鼻子和嘴巴我都不知道,不過肯定是有手,和耐心,否則不可能影印。

影印機女孩就像個過了適婚年齡的熟女,不在在意自己的裝扮,染過的褐色頭髮有一半已變成黑色,髮梢也被分叉占據,臉上不再塗抹色彩,服裝不再追逐流行,省下的置裝費和一大筆時間,就打發在過期的錄影帶和滿桌的零食,或許偶爾會嘆口氣,或者流眼淚,不過周圍的男人們都不會注意到,或許有注意到也說不一定,男人們離得更遠了。熟女變成尾牙上,玩遊戲輸的人的懲罰,「國王說,去親她一下,不肯親她就去親馬桶!」就是這麼一回事,反正熟女也不在乎,至少男人們認為她不在乎就夠了。

當然我根本沒看過影印機女孩的臉,純粹屬於自己直覺的猜測罷了,或許她長得像林志玲,有一堆金城武在追求也說不定。有一天,影印機女孩消失了,影印機又孤單了,好像天秤的一側少了一個砝碼,我常感到水平線在傾斜。問了好久,都沒有人知道影印機女孩。「可能是工讀生,或是約聘人員,案子做完,就離開了。這種沒有臉孔的人,每年都有好幾打。」

我走到影印機前,透過玻璃看到自己,就像把臉貼在動物園夜行動物館的櫥窗前,我的一舉一動都被紀錄得清清楚楚,自己像杯沒有味道的白開水,淡淡地浮在辦公室過於慘白的燈光下。我終於明白了,那個放棄自己的人是自己,感覺玩了X BOX的格鬥技遊戲,一直被KO,一直再重來,反正又不必投錢,而且有的是時間,只是我的生命是不能為了等退休而放縱自己被不斷的KO。

影印機旁的廢紙箱內,有張紙印了個手掌,是雙重生命線耶,擁有不向命運低頭的勇氣。我不是向命運低頭,而是向自己低頭。辦公桌前的自己一吋一吋地抬起頭,往影印機這兒看了過來,我把擋住臉孔的影印蓋緩緩往下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