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25 14:31:23Dr. Lin

2009阿拉斯加之旅(十三)2009.8.6

2009.8.6

 

2009阿拉斯加之旅(十三)         

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作遠憂

搭乘遊輪在登船時公司都會先確認旅客之簽證無誤,並代為保管旅客之護照,然後發給一張Seapass,作為旅遊期間進出遊輪之憑證。當遊輪進港後,公司會事先代為申辦入境手續,並將護照發還給旅客,下船後就可直接通關,省卻很多麻煩。

此行是由西雅圖上船,中途會停靠加拿大的維多利亞港,必須要有加拿大的簽證。由於船上的旅客大都持有美國護照,美加兩國又免簽證,因此上船時只有少數旅客的護照要交付保管。

早上九點遊輪就已停靠在Victoria港,我們今天參加的陸上行程是Butchart &Butterfly Gardens,預定開車時間是9:30。遊輪停妥後,我到櫃台索取護照,櫃台的服務人員只告知還要稍等,沒有說明原因。等了再等,護照仍然沒有下落,服務人員還是支吾其詞。眼看發車時間快到,等待的旅客也開始有點鼓譟,但還是不見相關主管出面處理。就在積怨即將沸騰之際,終於看到一位服務人員抱了一大堆護照姍姍來遲,爭端始告結束。

為何在標榜服務至上的遊輪上會發生此等怠慢的狀況?主要原因有可能是加國的移民官員太過官僚,無法配合遊輪的作業。可是遊輪公司也難辭其咎,當遊客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公司高層理應出面安撫,詳細說明原因,不能只由櫃台人員一問三不知,而讓遊客乾著急。為何公司高層會無視於遊客的感受,任由僵局醞釀下去?我思之再三,有可能與歐美帝國主義之遺緒不無關係。

十八世紀末,工業革命興起,機器取代了人力,絕大利潤流入財團手中,進而與政治勢力相結合,形成所謂的帝國主義,由是養成了資本家的霸權心態。雖然遊輪也是一種服務業,但資方可以顧用貧窮國家的廉價勞工來提供服務,後台老板仍然是倨傲不遜,可以無視於服務業「以客為尊」的經營法則。因此,偶發的怠慢事件也就見怪不怪。

為了等護照,巴士發車因而有些耽誤。首站我們來到Brentwood海灣附近的蝴蝶館,它是一座密閉的溫室,室內的溫度與濕度剛好控制在適合於蝴蝶的生長。遊客裹著一身寒衣進到裡頭,也只能尊重主人的習性,褪去一件件的厚衣服。蝴蝶館沒有陳列蝴蝶的標本,而是活生生的蝴蝶伴著遊客在泉林花草間飛舞;而且不只是長大成蟲的蛾,就連隱身在繭中的蛹都很齊備,幾乎概括了蝴蝶一生的成長過程。蝴蝶館佔地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大大小小的蝴蝶共聚一館,和樂無間,可真羨煞在人類世界飽經戰火蹂躙的遊客。小的蝴蝶還不到一張郵票的大小,大者如Ginat Atlas Moth1630公分,牠不但是世界最大的蝴蝶,成長過程更是充滿傳奇。牠的蛹可以在繭中修身五個年頭,但當牠破繭而出,卻只在這個花花世界活了三~五天,以可貴的生命歷程為“朝聞道,夕死可也!”這句名言作了最貼切的詮釋。


























   

ButchartGarden就在蝴蝶館的不遠處,距Victoria21公里,佔地22公頃,是由經營水泥製造業的Butchart夫婦在百多年前所創立。這對夫婦喜歡遊覽世界各地,經常收集一些奇葩異卉,將早年供給水泥原料的廢棄石灰礦坑加以美化,經過一再的整建擴充逐漸形成今天的規模,目前每年的遊客超過一百萬,2004年建園百年之際,被評為加拿大國家歷史遺址。

此行到Butchart Garden雖是舊地重遊,但不同的心境,不同的季節,不同的花卉,不同的遊伴,遊興也就不減當年。進到園內,但見姹紫嫣紅,朵朵盛開,株株鮮艷;遊客成群結隊,肩摩轂繫,仿如過江之鯽。花園的榮景、遊客的盛況,與五年前沒有兩樣,仍然座落在此,保持原來的樣子。然而遠觀近望,它卻又無時不在更新,沒有一瞬的停滯。隨著季節的變化,春蘭換成了秋菊,繽紛的翠綠染成了楓紅,就連我這位遊客也不敵歲月的催逼,已經有點老態龍鍾。





















































古云:「韶光易逝,歲月如梭。」我繞園一周,來到義大利花園,就在花紅柳綠間小憩片刻,不覺想起「韶光與歲月」這種時間的問題。少年的我、中年的我,以迄於現在晚年的我,同樣都是我,殊無二致,不同的只是頭髮變白了,亦或是不再有當年的意氣風發,但這些都是幻化無常的現象而已,可見間隔在其間的時間也只是影子而不是實際。既然只是影子,時間就不具有意義,因為過去已經過去,未來還未到來,所有的真實也只剩下現在。

如果以宏觀的態度來看待歷史的洪流,更可以看出時間確實沒有真實的意義。阿爸出生於1906年,我是1943年,么兒是1974年,孫兒林之然是2004。阿爸早在1995年就已仙逝,但隔不多久林之然出生了,家裡頭又是祖孫三代同堂,只差在阿爸走了,我頂上了祖父的位子。或許十幾二十年後我也不得不走,但又何妨,我的曾孫很快又會遞補上來,仍然又是三代生活在同一時間裡。如果站在歷史的制高點上,就不難看出在這條洪流中,林家的三代──祖父、父親、兒子,在同一時間都無所不在,何曾有所變動?可見在歷史的洪流中並沒有「時間」這個東西,1906也好,1943也罷,都只是人所創造出來的虛幻符號而已。

我慢慢去回想在我有生之年的點點滴滴,阿爸曾為我差點畢不了業而賞了我幾巴掌,我也曾為么兒不聽話而氣得七竅生煙,但如今不也都時過境遷,何嘗掀起過巨浪?我不覺發現這些洪流中的波波折折,不管是煩惱、快樂、痛苦、甜蜜,全都相互隸屬,彼此交織,以千百種不同的方式糾纏在一起,所有這一切的一切就是人生,就是萬法之流,就是生命的樂章。時間將人生切割成片段,橫梗在苦與樂、善與惡之間,人如果能跳脫出時間的框架,放逐時間,征服時間,不也就征服了人世間的煩惱與痛苦?古云:「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作遠憂。」想通了這一切,我的仔肩頓時輕鬆了下來。

遊罷Butchart Garden,回到Victoria,巴士在Down Town徐徐轉了一圈,港口雖然離Down Town不遠,但今晚是待在船上的最後一夜,每個人都只想早點回到遊輪去收拾行李。進了艙房,桌上擺放著一些資料,裡頭有離船的注意事項、行李條、明早Shuttle Bus的車票、所有在船上的消費帳單、旅客意見調查表等,另有一份資料,包括印有Head WaiterWaiterAssistantWaiterStateroom Attendant字樣的八個信封與八張由遊輪公司所印發面額20元美金的支票。這些支票做何用途?我不知所然,因為事先繳交的船費已經包括小費在內,為何又搞出這些名堂?

幾經打聽,終於理出頭緒。因為船上的服務生有可能沒有底薪,只靠著小費的收入,而信封上列名的這四位服務生是這趟航程中與旅客直接接觸、關係最為密切的船上服務人員。旅客如果認為他們的服務態度值得肯定,今晚可將支票裝入信封,直接送給他們,他們也才能據以向公司領取這筆小費。換言之,服務生如果沒有收到這些支票,這八天七夜的服務就等於白忙一場,最後這些小費全歸公司所有。

公司這種作法不但能加強對勞工的約束,也暴露出資本主義對勞工無所不用其極的剝削本質。公司聘顧服務人員,原本就該站在對等的立場,付給員工合理的薪水,然後才能要求服務人員對顧客提供親切的服務。只可惜,財團與政客狼狽為奸,變成帝國主義下的一頭吸血怪獸,弱小民族的勞工已淪為他們的禁臠,填飽肚子都有問題,更遑論能站在對等的地位上。船公司非但不發給薪水,就連小費也操縱在資方手中成為一塊魚餌,服務生為能搶到這塊魚餌,不得不屈服在漁翁的淫威下,任人擺布。

將近六點,大家都帶著裝有支票的信封來到餐廳。送小費原本是兩情相悅的樂事,但一想到資方不仁不義與勞工受盡欺凌,我真有滿懷的感傷。今晚是此行最後的晚餐,來自紐約的張先生先前慨然招待的十二瓶紅酒,連喝六天,昨夜就已罄空,今晚的離別晚宴,怎能沒酒?輪不到我出手,福居兄早就搶在前頭又點了兩瓶。晚宴中離情別緒掩過了前幾天的歡笑,尤其是聽到有三個強烈的颱風撲向台灣,有可能會帶來空前的災情,我的心為之一沉,只能藉酒澆愁。

今晚的毛巾雕飾是一隻天鵝,我一邊整理行李,也衷心寄情於天鵝,祈求天佑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