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20

日光之奧、奧趣無窮

    日光國立公園是日本北關東地區最負盛名的高原型國家公園，海拔高度剛好落在高、中、低三個不同的層次。山底下的日光標高532公尺，遍佈東照宮、二荒山神社等世界遺產；山腰的中禪寺湖標高1269公尺，擁有旖旎的山光水色；最上頭的奧日光湯元溫泉標高1450公尺，是與世相遺的溫泉鄉。

  “奧”在日語中有深處、盡頭的意思，可見奧日光指的就是日光國立公園最深處的盡頭，遊客很少會來到這處祕境，祕境中湧出的湯元溫泉堪稱為祕湯。今天我們打算直接登上湯元溫泉，泡足了祕湯，明天再慢慢地從山上一路玩到山下。

   從淺草到日光最便捷的交通路線就是搭乘東武電鐵。今晚下榻的湯元溫泉森のホテル會在下午1:30派車到東武日光站接我們上山，因此搭乘11:00從淺草出發的東武きぬ号列車，剛好可以接上旅館的接駁車。

外國人旅遊服務中心

外國人旅遊服務中心購票

    昨晚我們來到淺草已經太晚，來不及去買票，今天剛好是周末，如果買不到11點的車票，接下來的行程將會延誤。一大早就先趕到東武淺草站去看看，車站入口的左手邊就是外國人旅遊服務中心，7:45就已開門營業，裡頭的服務人員講起台灣話比我還流利，不費吹灰之力就買到了特急きぬ111号的指定席車票，票價2720円。

    車票有了著落，大可放心地在淺草寺附近溜躂一下，順便運動運動。原本打算先回旅館吃早餐，每份早餐2100円，無意間在車站旁看到一家「吉野家牛丼」，這是日本最老牌的牛肉蓋飯連鎖店，很早以前就想嚐嚐這家名店的美味，沒想到因緣際會，空著肚子又剛好佇足在這家店的門口，毫不猶豫地就走了進去。

淺草寺清晨寂靜


淺草寺






Gate Hotel 旁有名的築地すし鮮

淺草清晨街景

    牛丼有不同的Size，小碗（並盛り）280円，中碗（中盛り）440円，也有一種填飽大胃王肚量的King Size，牛肉是並盛り的6倍，白飯是2.5倍，只要940円。我與Yuki點了並盛り、中盛り各一份，總共只花了720円，折合台幣約200多元，但飽餐後那份一償宿願、口齒留香的滿足，比起花4200円，回到旅館吃二份早餐的感覺還要令人回味無窮。自助旅行就是有這個好處，走到什麼地方，就選擇一些當地「俗擱大碗」的料理，真的是又飽又巧。

吉野家牛丼

    東武特急きぬ号是屬於一種觀光列車，掛有小隔間（compartment）、餐車等車輛，但在日本坐火車最令人懷念的就是享受當地的鐵路便當。上車前我們就先在車站大樓的松屋百貨買了便當、水果、飲料等，好似小學生要去遠足那樣，邊吃邊觀賞車外的景致。

東武特急きぬ号掛有小隔間

きぬ号觀光列車


乘坐きぬ号觀光列車

    從淺草到日光距離135.5公里，雖然是特急列車，但幾乎都是在栃木県的山區蜿蜒穿行，行車時間是1小時52分，中途只停靠押上、栃木等六站，到日光的旅客必須在下今市轉乘東武日光線，再經過兩站，於中午12:52抵達東武日光站。

    走出了東武日光站，很快就找到了湯元溫泉幾家旅館共乘的接駁車。由於是周末假日，一部Micro Bus擠了23位旅客，就連走道的補助椅全都坐滿。還好，開車的司機比我還要年長，想必是這處山區的識途老馬，邊開車邊介紹沿途的風景，可能也說了些我有聽沒有懂的笑話，讓乘客開懷大笑，幾乎忘了擠車顛簸的不適。

東武日光車站

Micro Bus的司機在確定預約的乘客

    行車時間大約要一個小時，過了東照宮等世界遺產群，車子就開始加足馬力，向上爬升。不多久就來到了「いろは坂」，翻成中文就叫「伊呂波坡」。這段在日本相當有名的坡道早在江戶時代就已闢建，是從海拔500多公尺的高度，連續繞行二十多個“之”字形的急轉彎，一下子就爬升到1200多公尺高的中禪寺湖，不難想見工程的壯觀與艱鉅。

    由於三、四百年前只供人與馬車通行，いろは坂路面還很狹窄。直到昭和40年（1965年），往來車輛增加很多，之字形的急轉彎又不便大幅拓寬，因而原來有28個轉彎的坡道就只供下坡專用，稱為「第一いろは坂」，另外又開闢了一條上坡專用坡道，因為部份路段開鑿了隧道，僅有20個彎道，稱為「第二いろは坂」。上下坡道都是單行道，剛好繞行一圈，由48個之字形彎道組成。

    為什麼會稱為「いろは坂」呢？這是有典故的。日本有一首耳熟能詳的和歌就叫「いろは歌」，相傳是由佛僧弘法大師空海（774～835年）所作。這首和歌是用日語的全部四十七個假名，一個不漏，又一個也不重覆地按七五調的格律寫成，取其第一個句節起頭的「いろは」為歌名，歌詞全文如下：

色(いろ)は匂(にほ)へど 散(ち)りぬるを

我(わ)が世誰(よだれ)ぞ 常(つね)ならむ

有爲(うゐ)の奥山(おくやま) 今日越(けふこ)えて

淺(あさ)き夢見(ゆめみ)じ 醉(ゑ)ひもせず

歌詞的大意是：「花雖然香，但總要凋謝。人又有誰能長在？現實世界就好比一座高山，何不就將它超越過去。別再在虛幻的夢境中蹉跎，及早回頭是岸吧！」空海大師以這首和歌來詮釋涅槃經的四句偈文：「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己，寂滅為樂。」

   「いろは坂」總共有四十八個急彎陡坡，除了歌詞中四十七個假名，另外又加上一個五十音圖以外的假名“ん”這個鼻音字，恰好四十八個字。

    按照いろは歌詞的排列順序，從第一個彎道排列到第四十八個，每個彎道都有一個假名做為代號。繞行いろは坡道一圈，跨越過高山的險阻，走過急升陡降的波折，用心去吟味空海大師歌詞中的真義，體會諸行無常的幻境，下了山來，很容易就能夠了悟“萬般皆空，只有當下才是真實”的人生哲理，這或許才是走一趟「いろは坂」最真實的意義。

    早上在淺草還是晴空萬里，上了山來天氣說變就變。跨越過「第二いろは坂」，來到標高1274公尺的明智平，竟然飄起細細的雪花。明智平是前往奧日光途中令人嚮往的一處景點，在這裡搭上纜車，可以俯瞰中禪寺湖&華嚴瀑布，遠眺男體山。但今天的目的地是奧日光的湯元溫泉，況且天氣不好，視線不佳，明智平這處勝景就留待明天再來慢慢欣賞。

    過了明智平，轉個彎就到了中禪寺湖。沿著湖的北岸往西北向走不多遠，兩旁的景致漸漸開闊起來，這裡就是奧日光有名的高原濕地──戰場之原。雪越下越大，已長出一層初綠的戰場之原很快又是皚皚一片。還好，湯元溫泉就在不遠處，在大雪紛飛中我們終於來到了今晚下榻的森のホテル。










春天的初綠又遇上皚皚白雪

森のホテル正門

森のホテル的 Lobby

 森のホテル雅緻的 Lobby 

  此行我打算在湯元溫泉住一個晚上後，翌日就租用一部計程車，利用一天的時間遊遍日光各個景點。但計畫往往趕不上變化，當我拜託櫃台明天為我安排一部計程車時，得到的答覆竟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湯元溫泉的確是位在日光之“奧”，進出的旅客少之又少，除了搭乘東武巴士或旅館的接駁車，幾乎沒有人會坐計程車上山，尤其是下大雪的惡劣天候，山下的計程車更是望之卻步。

    來到人煙罕至的深山林內，天又下著大雪，聽到這樣的答覆，我不知如何是好？不但打亂了明天的行程，滿腔的遊興也一掃而空，霎時有如被抛棄在冰天雪地裡的孤雛那般的沮喪與無助。

    但回頭想想，這不正是自助旅行引人入勝的所在？因為行程中永遠無法預期會發生什麼狀況，而樂趣往往就隱藏在這不可知的變數裡頭。更何況，剛剛經過「いろは坂」，口裡還不停地默唸著涅槃經“萬般皆空，只有當下才是真實”的這段經義，怎麼一下子就忘得一乾二淨？真是一點慧根都沒有。

    心念一轉，精神為之一振。看看時間還早，放好行李，向櫃台要了一張湯元溫泉周邊的地圖，冒著風雪，按圖索驥，開始對這個溫泉小鎮做一番巡禮。

溫泉寺

つるやの塩羊羹本舖   

    小鎮果真很小，走沒多遠就參觀完溫泉寺與溫泉神社，沒有刻意尋找就看到了奧日光的名產店「つるやの塩羊羹」。羊羮是日本著名的一種和式點心，但始終讓人有死甜的感覺。つるや的塩羊羹之所以成名，就因為在羊羮的表面又抹上了一層薄薄的塩巴，當入口時，淡淡的鹹味與濃濃的甜味起了奧妙的中和作用，更加呈現出羊羮濃郁的原味。「つるやの塩羊羹本舖」聽說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但走遍這個小鎮，我也只看到這家店還開著，或許今天也只有我們四個人光顧，但店老闆仍然堅持下午四點才會關門，這份忠於本業的精神，令我銘感伍內，真想多買幾條。

    舉目望去，鎮上真的只有我們一家四口在走動，整個小鎮靜悄悄的，只聽得到自己踩在鬆軟之雪地上的腳步聲，還有風吹雪花的聲響。日本人賞花經常用「花吹雪（はなふぶき）」這個形容詞來形容櫻花盛開時花瓣有如飛雪似地飄落的盛況。

    這趟賞櫻之旅看不到櫻花盛開的美景，不免有點掃興，但又何妨？因為老天另外又為我安排了這場更精彩的雪花紛飛的盛況。既然可以是“花吹雪”，為什麼不能將飛之不盡、飄之不絕的雪片當成是“雪吹花”？這不就成了另外一種更難得的意境。

    很快逛完了小鎮，信步來到不遠處的「湯之湖」。湯之湖是早年火山熔岩堵塞湯川所形成的一個小湖泊，周長只有三公里。沿著湖邊步道走大約1.5公里處有一座高70公尺、寬25公尺的「湯滝」，從附近的觀瀑台可以一覽無邊的戰場之原。天實在冷，步道上又積滿了厚雪，我們並沒有走遠，只佇足在湖邊欣賞這個小湖泊的山光水色。湯之湖四面環山，煙雨朦朧，散發出一股深不可測的神祕底蘊。幾隻綠頭鴨與世無爭地悠游在湖面上，劃出一道道漣漪，寫盡了奧日光無窮的奧趣。

湯之湖奧趣無窮

    春夏交迭的四月下旬來到日本，行李一再地精簡，還好沒忘記隨身帶有一件擋雪禦寒的外套，但仍然不足以抵擋零下的低溫，手腳都已僵硬，腰疾也開始隱隱作痛，趕緊回到旅館泡溫泉才是上策。

    森のホテル的氛圍有如湯元小鎮一般，安靜簡潔。雖然“靜”，但不是那種毫無生氣的死寂，是一種帶著溫馨的寧靜。

    雖然“簡”，但素樸的空間裡頭，到處點綴著高雅的花藝，大片的落地窗也擺放著舒適的桌椅，坐在窗明几淨的廳堂中，沏上一壼熱茶，看著雪不停地下，欣賞雪花以優雅姿態飄然落下，就好似在觀賞一齣大自然完美無瑕的演出，讓人感動不已。

    旅館裡頭沒有室內拖鞋，不習慣赤足的旅客可以套上旅館提供的足袋（たび）。剛開始覺得怪怪的，但走著走著，木頭地板質樸的天然觸感直接傳遞到足掌，步伐不自覺地感到更自在，尤其是地板下都埋有加溫的熱線，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比穿著拖鞋，無感地拖出唰唰的噪音，感覺又更舒適安靜。但經營者這份人性化的設想，可得付出相當的代價，因為要讓全館的地板都經得起旅客赤足的考驗，清潔的工夫可不是那麼簡單就能過關。

森のホテル是一家不失傳統，又敢於顛覆傳統的溫泉旅館。兩年前才重新整修，裡裡外外煥然一新，房間是和洋兼備的型式，年紀大又患有腰疾的旅客不用撐著腰辛苦地躺在榻榻米上，睡起來方便多了。

    溫泉的泉質以“湯元”之名掛上保證，是淡綠色，又飄著濃濃的硫磺味，洗起來滑潤舒適。露天風呂仍保有傳統湯屋的本色，雪花飄飄的寒天中，浸泡在熱氣蒸騰的湯池裡，那份“冷暖自知”的妙趣，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泡過溫泉，也到了晚餐的時間。森のホテル的會席料理讓人眼睛為之一亮，讚嘆不已。

    每道菜不管是擺盤或是食器，都像是精美的藝品，讓人不忍下箸。服務生端來每道料理，還不忘對著菜單，一一介紹料理中的食材，尤其是當地的名產湯波、黑和牛等全都派上用場。我一邊吃、一邊研究菜單，品嚐珍饈之餘，也沒忘了學學日語，一頓飯竟吃了兩個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