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白色巨塔
作者：山崎豐子
出版社：商周


人性，歷經千百年依舊。只是，這回發生在幾乎人人都要走上一遭的醫院裡。

故事背景駐紮在日本關西的國立浪速大學附屬醫院，由於日本醫學體系因循的傳統，教授是擁有極高名與權之人，教授以下各層人員皆須服膺教授的指導，如何必恭必敬、如何鞠躬盡瘁、如何奉承藏拙….都成為體制下必須專精的社交哲學，也是唯一存活下去的生態法則。第一外科副教授財前也如是遵循，兢兢業業侍奉長官東教授，只等他臨退前傳位給自己，誰知，東教授最後卻另有盤算，不甘被犧牲的財前趕忙加緊打點，投入教授寶座的爭奪。表面上該是研究病理、醫療救人的醫學院，暗地裡卻是上演派系連橫、權謀運作、金錢交易、人性扭曲的戲台，許多渴求權與名而起的醜態，也在山崎豐子的筆刀下一剖而盡，醫者身上的那襲白袍，此時真是白得刺眼。

《白色巨塔》於四十年前在日本連載時，就引起廣大的注目，除了針對醫療體制的書寫體裁備受爭議，山崎豐子以跑新聞的專注蒐集資料、鑽研各種醫療知識與案例，加上記者出身具備的敏銳觀察力與批判性，使得小說裡的人物個個有稜有角，性格鮮明；故事的節奏快速、不拖泥帶水；情節的推演層層緊扣，沒有一絲贅述；加上虛與委蛇的角色交鋒、字字珠璣的對白，輔以深入探究的醫療與人性議題，山崎之筆不僅鏗鏘有力、又厚實自然，讀來頗有朱銘石刻之態，大刀闊斧、爽快俐落卻又貼近人心。

本書在台灣引領的話題，自然是因熱播的日劇。經過改編之後的戲劇，人物設定雖然有些跟原著不盡相同，但基本精神不變，而透過文字完整描寫角色的內心世界與轉折，讓人物的呈現更顯立體與有情，這都是原著讀本無法抹滅的魅力。或許是翻譯之故、又或許是文化差異，極具特色的大阪腔口語對話，很難從中文譯本窺見語調高低起伏的精采，不若從戲劇裡可以一享演員抑揚頓挫、話中有話的諷刺語氣，這或許是翻譯作品難顧及的遺憾吧！

戲劇裡總與財前唱反調的里見醫生，小說中描述的篇幅不如戲劇裡的戲份，卻是一個舉足輕重的角色，真實社會裡或許無法存在這樣精純的里見，卻是一種理想的典型。山崎豐子把自己對醫療、對社會、對人生的觀察與批判，藉由『財見vs.里見』的辯論中逐一呈現，也透過里見之口質問現實的無情。里見專注於醫者的天職，反觀財前汲汲營營於名與權，究竟，什麼才是值得堅持與投注熱情的向度？山崎點出了現實與理想的拉鋸，也點燃每個人心中的疑問。

是因日劇颳起的旋風，還是人們身處龐大醫療體系下任意被宰割引發的悲鳴？那處充滿白色身影、生老病死、藥水與淚水橫亙的醫病場所，竞因一起邱小妹轉院事件，扯出醫療體系僵化、人性晦暗的原形。台灣如此，日本如是。醫療體系這種畸零的狀態，讓山崎豐子也不禁感嘆，《白色巨塔》一書在歷經四十年時代變遷卻依然深得人心，代表這種狀況還是沒變。巨塔內的技術是進步了，但是體制沒變、風氣沒變，眼前的巨塔依然聳立，人們面對聳立的白色怪物也徒留俯首稱臣的無奈。

或許，再過四十年，《白色巨塔》還是排行榜上的暢銷書。畢竟，他說出一種人性的真實，即便十足扭曲、面目猙獰，卻也是人皮底下難以避免的赤裸人生。

by 杜一2005/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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