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06 11:07:52一條橡皮筋

聆聽生命的呢喃

相思樹林延伸無盡,放肆的蟬鳴不絕。我踩踏在飄落的相思葉上,窸窣的聲音,糾結著我那顆缺角的心。想問這蔥郁的林木間,偷偷灑落的陽光,可曾知道,這相思林道,有多深?

片片落葉,自在地躺在心湖裡。縱使它無意煩我,卻也讓我的心起了漣漪。抖弄的波紋中,彷彿藏著你的身影。你明瞭嗎?它是如此深刻地永存在那裡。

刻意地遺忘,你的離去。經歷時間流過無數的寒暑,總會似有若無地又記起那陳年二三事。揮不走、除不去的記憶,正惱著我,又該向誰說去呢?

我們曾經如此平凡的活著,在世界一天的開始中甦醒,在它結束時睡去。不管世界上其他人的感受,不管那擁擠的空間裡發生的任何事,不管我們身處的年代….。因為,我們生存在彼此的生命裡。

在你離去後的最近,總是習慣倚靠著窗台罰站。用再沉重不過的眼神,凝視日復一日的清晨與夜晚。偶爾,我貪戀白天的美好,企圖追逐過往的足跡。曾經有那麼一天,徜徉在暖和的綠色大地上,驕縱地挽著藍天白雲。我用生命作籌碼,試圖換回你的靈魂。大地輕撫著我的長髮,勸我別再對你有所依戀,世間萬物,總有它該來和該去的時候。在黑夜來臨時,總是如此地焦躁不安。用力端詳著黑夜所帶來的恐懼,該如何躲藏,才不會被無盡的空虛襲擊。黑暗之神總會在午夜時分,出現在我的窗口。引領我去到一個毫無人跡、沒有聲響的樂土。踩踏在樂土之上,放浪形骸、沉淪自我。無法抗拒這莫名的悲苦,靈魂不能重生,只有繼續遊戲人間。

終究掩飾不了的悲傷,刻意地藏起來的愁緒,總會被明眼人透視出來。密封住的記憶,會不知不覺地被揭開。是有個人,一直在逼自己面對、逼自己思考,不准放空我的腦袋。就算用眼淚來代替失敗,最後還是不被同情與憐憫。然後用理性重回所處的世界,因為,我必須學會遺忘,疏遠那個已經離去的你。我們已經是陌路人了。

孤獨的時候,自己總是來的最真實。事實上,有時候會分不清是白天還是晚上,但卻清楚地明白自己的感受。我的思維可以在天,可以在地,任憑我去操控。但唯獨這慢慢腐蝕的哀痛,是讓我跟不上,又無法超越。你可以假裝聰明,我卻也不願承認失敗。這是一場戰爭,內在與外在的我,所做的爭戰。

時間,是記憶的一個好藉口。不論是想留住或失去,時間的長短,總能主宰一切。

你曾戀棧過吧?為一個人、一個地方,或一個物體。因為美好感覺,所以貪戀,還是只是想佔為己有。

在生命中的任何一段,總有想留下什麼的慾望吧!

也因此,學會了等待。開始時,總以為可以無怨無悔地等候。無奈經過時間的考驗,最後產生了悔恨。當初自我任性去等候的感覺,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模樣了。

等待,是極需耐心和毅力,又不能怨尤。當不加思索地說出等你時,說明了,其實是在等自己。一種不確定性、沒有意義,卻又讓人胸悶的壓力,總像是為了要證明什麼?然而,當等待不再是美麗浪漫時,剩下來的便是質疑、悔恨及….背叛。

這是一種很難去描述的感覺,它,細膩又狹小、脆弱又堅毅、寬容又妒忌。常常會這樣,無意識地坐在某一個角落,眼睛睜開卻不知在凝視著什麼,思緒開著卻哪裡也不去。感覺世界因你停滯,但惶恐也伴隨而來,是等待的過程,考驗著人性。

正在失去些什麼?在等待的同時,時間已從生命中流逝。你在等待著什麼?我為何等待?有時質問起自己時,才發現等待是一片空白。不為誰也不因何事?只是等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這一季的夏天,依然如此美好。

我是什麼?把心裡所有的東西傾洩而出,看似狹小的世界,竟也囤積著滿滿的、滿滿的。是秋日來臨前的思念,是滿溢而收藏不了的記憶。這是我的想念,我想念你卻沒有說出。我心中的想念要如何才能傳到你的心中?騰出了一些空間,只為了收藏你。然而你的一切,顯然不安,慌亂地想飛出這個密室。關不住的枷鎖,已被逃脫者所擊碎。是巨大的痛苦蹂躪著敞開的心,不想隱瞞地公諸於世,看見了嗎?

我忘了自己是否該保有什麼?已經赤裸的心,能否在關上門之前,留下些什麼?是尊嚴吧!它已不容再失去。這是洩密者唯一留下來的遺物,是失去了所有能力之後,最後該保有的。

你是什麼?在我想念你之前,你是什麼?

關於這個世界,我不想眷戀。在秋天來臨之前,沒有得到應有的呵護與渴望。

聽說有一個地方,適合讓人去遺忘。是一個可以承受最大孤獨的地方。

我帶著你的軀體、你的靈魂,和我僅存的片段記憶,去尋找這樣的地方。




人總是一直在學習跟人相處。來到這世界時,人是孤單的。然後不斷地有人侵入自己的生活,趕不走的,自然留下。開始不能獨占自己,總得把一切和人分享交換。

想要獨占自己,卻產生了一種寂寞。寂寞說穿了,不過是希望出現個人,渴望自己。最後知道,寂寞和孤獨,只是拿來搪塞等待的藉口。

這樣的生命,沒有絕對的好與壞、幸福或不幸福,總是來了,遇上了。

中途折返,離開尋找遺忘的列車。並非害怕即將來臨的失去,而是選擇一種灑脫的方式。所以,帶著你回來了。回到最初相遇的地方。你走回原來的位子,我回到原先佇足的地方。先保持沉默吧!也許因為當時的迷失,錯走了方向。你該保有你的忠誠,我應找回該去的地方。

天要亮了吧!我不想只看見玻璃窗上的自己,這世界應有更好的事情。選擇在黑暗之中面對你,是因為憎恨總來的脆弱。是我的無知錯認了你的承諾,明知故犯的折磨傷了彼此。腦袋處於靜止,在天亮之前,做最後的沉默。

空氣中飄著濕氣,流過淚了吧,我想。孤獨,沒有人適合這個名詞。相思林道有多深呢?依舊沒個答案。突然有這麼一個想法,我好想你。想念,是無法給予也無法交換的事。想念,更不能分享。沒有聲音、沒有味道,卻真切地影響著身體每一個細胞。

想念,是一種淺淺的滿足,也是一種淡淡的憂傷。從很深沉的自我裡慢慢浮現,帶點微濕,亦像是抹了一層薄霧。人永遠無法去理解,想念,可以是向上的動力,也可能是摧毀的力量。竟是你如此的冷漠,甚至不願再說出一句話。沒有人該是如此被對待,你只不過是害怕我的想念,害怕承受不起它的重量。但你永遠無法想像,想念的力量,會令一個人更顯的堅強。

在相思林道,當我再也尋不到你的足跡時,我知道不得不離開。相思樹林裡的氛圍,靜止且凝重,是背叛的氣息。幽遠的林道,很深,走不到盡頭。是我太過狂妄自大,所以模糊了視線,走不出這個相思林。

你我始終沒能好好珍惜這片林子,把它當作理所當然,隨意地來去自如,未曾好好地保有它。

終於,離開了相思樹林。在你離去後,我也尋到來的方向。竟然,不再想念你。站在窗台前,只為了看清楚是下著雨還是出大太陽。少了等待的心,心變得更寬廣。空出來的位子,暫時不再停放任何東西也不寄放。



我凝視、我窺探,關於一段已經不屬於我的過去。在若干年後,竟以一個陌生人之姿,求得我的原諒。如果,當日的離去,注定是你的背叛,那麼如今,我再也看不見你的狂妄。再一次,與幸福擦身而過;再一次,手中握住的又放下。我已離開相思樹林,已離開夏日結束前的期盼。生活有它的方向,生命也變得堅強。

這一晚,我不再貪戀白天的美好,也不再懼怕黑夜之神的來臨。不用再說服自己去原諒你,因為我不用活在你的幸福裡。在你離去後的數年,你是想我的,我確信。而且比我想念你更多。

因為失去的跟擁有的一樣多,在你離去之後,我找回自己的記憶。心上的那個缺角,補上了。用了另一種等待,等待下一個夏日來臨。很久很久之前,遺失的又抓住了,生命中的喃喃自語,如同踩踏在相思樹葉上。

聽說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人學會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