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可能，最瞭解自己，與最不瞭解自己的人，都是自己？

K問我世間有沒有人與人互相瞭解的可能的時候，我突然地蹦出了這句話。

生命帶給我們的驚愕一樁接著一樁，這一個禮拜來張國榮的驟逝除了在廣大的fans心中留下巨大的傷痛，也留下了巨大的問號，於是種種揣測諸如「憂鬱症」、「壓力」等等關鍵詞紛紛出籠，而哥哥的好友們，也只能徒然而又悲傷地述說他們無奈的心情…

「憂鬱症」，好一個科學名詞，如果它的實況真如我們都能脫口而出的「憂鬱症」這三個字如此般簡單就好了；再早一點，好友L告訴我她發現了自己早有憂鬱症病徵的時候（親愛的L，原諒我其實我毫不意外），在電話另一頭的我，儘管還是一貫地保持著了然於胸的聲氣，然而我卻感到了相同的手無足措與無奈；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為你放聲大哭一場。

Sylvia Plath說過，一起嘔吐過，才能瞭解相同的痛苦；我不會為你大哭一場，事實上也無此必要，I know the last thing you need is sympathy. 我會告訴你我們無法奢求我們最要好的好友瞭解我們，自己要有自知之明，就算最親的人，對心底最深處的傷口…抱歉…他們也無能為力；痛苦不需要被憐憫（原諒我的用詞，如果我能用「痛苦」這兩個字來概括生命中所有的煎熬的話…），要人憐憫，有一點點同情心的人都會，但是那於事無補；痛苦需要被共度、被適應，最不需要根本搔不到癢處的憐憫！

容我猜測：每個人心底的最深處都存在著個人的私痛苦，也許那就是所謂我們最瞭解自己，或是最不瞭解的部分，誰沒有痛苦、誰不是背負著某個包袱活著度過生命裡的每一天？每一天裡的每一個時刻？痛苦對個體而言都會被放大到最大，縱使只是件雞毛蒜皮的小事，痛苦不是藉口，它是你活著就要面對的風景，活著就無法逃避的枷鎖，從某個角度看，也許這個枷鎖就是生命中最殘酷的痛苦，然而它同時也是生命中最樸實不過的一件事實…不要誇示自己的枷鎖，勿展示它以作為生命中困難的藉口啊，因為…因為別人也亟欲與你談起他的枷鎖。

帶著痛苦而活，就像手中竹筷上的小竹刺嵌進肉裡，一開始不僅看得見摸到的時候還會很痛，但只要經過長時間的血液流動細胞生長，這片異物終將變成手的一部份，還是看得到摸得著，但是已經渾然無所覺了…

你得自己抉擇啊，那深井裡的風景只有你看得到，你的人生只能由你來負責，我實在無能為力，儘管責怪我好了，最令人難受的莫過於有力卻無處使----雖然我只能給你「建議」，我希望你能不擇手段地讓自己快樂，我希望你能自私地學會漠視一些事情，也許…選擇「逃避一切」真的是個美好的念頭，但那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就別提為了要「捨去」而必須放棄心中的上帝這種種信仰）；也許就是經歷過生命中的這些殘酷才能對照出活著的美好，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發現更多你生命中值得珍惜的特質（我說過我要說的這些話都是cliche，可是就是有幾分道理才會變成老生常談的啊）。

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存在，吞飲著這個宇宙、這條生命所帶給我的生活、經驗與成長；讓我們說起我們經營痛苦的成果，容我再度毫無新意地祝你堅強面對。









獻給L；並且抱歉一下，很不好意思這篇文章寫寫就變成這樣，我知道抒情不合你的調調，只想告訴你 I will stand by your side forever.





2003/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