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筆記:走出寂靜】無聲世界下的親情

【走出寂靜】

記得有個故事,當某位心理學家下了班回到家中,與可愛的小狗一起玩球。無意間,心理學家將球丟得過於用力,因此球從籬笆縫隙滾到隔壁住戶庭院裏,小狗很開心地追球去。心理學家卻頓時非常緊張,因為他知道隔壁人家養了一隻兇猛的大狗,所以趕快來到隔壁住戶,希望能解救自己的小狗。果不其然,自己家的小狗,被咬得遍體鱗傷,於是心理學家只好將小狗緊急送醫。

說這個故事的人,用獨特的觀點予以解讀,他認為故事中的寓意代表父母對子女的偏心。一旦父母對家中孩子有所偏愛,就會進而引發孩子間的競爭與敵對。乍聽此故事時,年紀尚輕,不太明瞭,隨著歲月日長,漸漸能體會故事中的絃外之音。

對照電影《走出寂靜》,更加說明了父母對孩子的偏愛,形成劇中人馬丁(Howie Seago飾)與卡麗莎(Sibylle Canonica飾)兄妹之間的不和與敵視。同時,由於馬丁與妻子凱(Emmanuelle Laborit飾)均為聾啞之人,因此對自己的大女兒菈菈(兒童由Tatjana Trieb飾、成人由Sylvie Testud飾)也形成莫大的影響。

對馬丁而言,他心中的結源自於小時候,當家中邀宴,父親彈著鋼琴,而卡麗莎吹奏著黑管,出席的眾賓客無不陶醉其中,但馬丁似乎感受到自己深深地被父親給忽略,因而失態發聲,使得場面尷尬不已。馬丁因此被家人拉走,並關在房間之中。成年後的馬丁,視回家為畏途,過往的回憶仍深深地烙印在心中,揮之不去。

【進入對方的內心世界】

當聖誕節來臨,又是一家人團聚,9歲的菈菈獲得姑姑卡麗莎所贈送的黑管。這讓菈菈開了一扇音樂的機會之窗,往常的她為父母而活,不僅要翻譯電視劇的台詞,還要代替父母與銀行的行員交涉貸款之事。菈菈生活在父母的寂靜世界裏,又是通往有聲世界的橋樑。

菈菈的音樂天份,在老師細心栽培下頗有成果,姑姑進而希望她可以前往更高學府深造。18歲的菈菈在卡麗莎安排之下,決定前往柏林居住並參加音樂考試,此舉讓馬丁與卡麗莎的衝突升高到頂點。父親後來跟菈菈說:「有時我真希望妳也耳聾,這樣妳就可以徹底走進我的世界。」

父女之間,有著難以跨越的鴻溝,彼此都未曾試圖進入對方的內心世界。同樣地,馬丁與卡麗莎也是彼此互斥,越是靠近,衝突越高,宛如仇人一般。父女、姑姑三個人都沒穿上對方的鞋子,各自想要展現自己的重要性。

凱倒是老早就體會女兒的需求,當馬丁以為自己可能失去女兒,凱以手語表達:「如果你像你父母犯一樣的錯,那你才會失去她。」馬丁不解其意,凱繼續說明:「你必須接受她這個樣子,用心聽,我們是聾子。她是我們的孩子,但她不屬於你。」凱指出一個重要的事實,孩子並非父母的財產,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與性格,父母應該學習去了解孩子。

這正是凱為何聽從女兒的建議,在生產完後,學習騎腳踏車,即使自己的平衡感不佳,她也願意試試看。當菈菈決定前往柏林,凱還買了兩張音樂會的入場券,藉以支持女兒的生涯選擇。

人與人之間的誤解,很多時候是不願意進入對方的內心世界,卻又喜歡逕自批評。印地安蘇族人有句俗話:「哦,偉大的靈魂,求你不要讓我隨意批評人,除非我能穿著對方的鹿皮鞋兩個禮拜以上!」學會將心比心與體諒,可使彼此的隔閡被拆毀,取而代之是心與心的連結。當母親凱向菈菈分享以前自己的唱歌之路,雖然終究不可行,卻讓她更能體會女兒內心的想法與感受,所以傾全力支持菈菈的夢想。

【老路】

馬丁不能理解他其實走入父母的老路,剝奪了孩子的自我。而卡麗莎也是如此,由於沒生小孩,對菈菈關懷倍至。卡麗莎甚至希望菈菈可以承襲她的黑管演奏風格,以致於她不斷批評菈菈吹奏得太過悲傷,有可能會影響音樂考試的成績。卡麗莎把上一代的親子戰爭,延續到下一代的生活中。這也就是當馬丁在童年時摔碎碗盤,母親都沒責備他,看在卡麗莎眼裡,也算是另一種偏心。兄妹各自與父母結盟,爭奪寵愛,卻因而種下牢不可破的心結。

唐姆(Hansa Czypionka飾)的出現,滋潤了菈菈,也開始重新體會聾啞之人的心境。當菈菈來到唐姆授課的教室,跟著聾啞孩子們一起學習透過音樂震動使身體舞蹈,那是一種全新的體驗。隨後,母親車禍過世,返家的菈菈異常傷痛,但卻又受到馬丁的譴責,把凱的死歸諸於菈菈鼓吹母親學習騎腳踏車所致。

加上馬丁目睹菈菈與唐姆共度一夜春宵,更加生氣。菈菈受不了父親的掌控以及鎮日生活在寂靜世界下,於是又回到柏林。然而,卡麗莎一見到菈菈,就開始批評起馬丁的不是,這也讓菈菈難以忍受。於是轉而借住在姑丈葛瑞國(Matthias Habich飾)的家中,也因此得知姑姑與姑丈的婚姻生活早已名存實亡。因為卡麗莎只生活在自己世界裏,難以顧到他人的感受。

馬丁的小女兒瑪莉(Alexandra Bolz飾)來到柏林找姐姐菈菈,為無聲世界下的親情拉開和解之路。當卡麗莎開車,將瑪莉送回鄉下,她用手語與馬丁溝通,化解兄妹之間的嫌隙。同時,卡麗莎也鼓勵馬丁去聽菈菈的音樂。儘管馬丁認為這是家庭問題,對此提議無動於衷。在菈菈上台的一刻,馬丁仍舊現身為自己的女兒打氣加油,父女對打手語,拋開過往的老路,開啟親情新的一頁。

【父母向自己說不】

艾夏‧菲利浦斯(Asha Phillips)在《愛他,也要說不》一書中,曾經如此說:「若我們說『不』,是出自惡意攪局,存心嫉妒的話,我們將面臨孩子一連串的隱瞞和謊言。若『不』乃源自內心想保護孩子的渴望,則會帶給孩子無比的支持與鼓勵。」菈菈的處境印證了艾夏‧菲利浦斯的說法,以致於父女之間有隱瞞、謊言,甚至衝突不斷。

說「不」,不完全只是為孩子設立界線,同時也適用在大人的身上。父母也必須向自己說「不」,尊重孩子的自主權,也才能獲得孩子對父母的尊重。當父母願意放手,宛如電影《臥虎藏龍》的台詞所說:「鬆開手,你將擁有全世界;握住手,你將一無所有。」

馬丁即使聽不見女兒菈菈吹奏黑管的音樂,但他的祝福重新贏回自己的女兒與她的信任。放手意謂著馬丁不再強加自己的想法於女兒身上,也不再將菈菈視為手中的籌碼,而是真心相信孩子能為自己做出最好的決定。父母此時所能做的,就是陪伴孩子,獻上誠摯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