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8-26 11:16:3433

冷血


《冷血》是我在念新聞系時某一堂課的選讀教材。這樁滅門血案在當時開啟了我們對報導文學和調查採訪的認知,而從某種定義來看,冷血,未嘗不是記者的特質!

昔日在課堂上我們曾有過一番論戰,那是得過獎的一幅新聞照片,畫面顯示在鬧市大白天的馬路上,一個越共當場槍殺一名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

今天我們得以在此爭論不休,是因為在那決定的一瞬間,記者選擇了忠於職守的按下快門,而非忠於良知的上前勸阻或救命。

只有象牙塔裡的新聞寶寶才會為此爭論不休──記得當時擔任攝影記者的老師是這樣的嗤之以鼻!

坦白說,換作是我,也會做一樣的選擇。

這是我的專業,你可以因此稱之為「冷血」。

世人關心的是記者帶回多少真實,而不是夜裡那個按下快門的劊子手良心會有多不安的惡夢不斷吧!

前文提過的Peter Maass在《LOVE THY NEIGHBOR: A Story of War》一書中也描寫過類似的場景,幸好當時那個喝醉酒的塞爾維亞軍閥臨時決定放過那可憐的回教徒,也結束了這群戰地記者的天人交戰。而Maass還是記下了這段話作為戰地記者教條:

「在波士尼亞的眾多生存法則中,其中一條就是告訴你不要對著槍管頂嘴,如果他們想要車子行李箱中的防彈背心,我們也要乖乖服從,這是規矩。車子、防彈背心、錢包裡的錢,全都可以當做公費核銷,你會十分驚訝一個記者可以提報的費用有如此多名目,但有一項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核銷的,就是你的生命。」

很荒謬嗎?這算什麼呢?相較於書中描述的種族清洗罪行,這些至少還在我們可以理解的範疇。

種族清洗並不是電影裡看到的那種槍林彈雨的戰爭畫面,應該稱之為屠殺式的虐待罪行──他們以你無法想像的極端殘酷的手法來折磨敵人並享受其中虐待的樂趣,而不只是奪取你的生命而已,相形之下,生命的快速解脫反而是種恩賜吧!Maass作過一個比喻,如果希特勒當時採用這樣的手法對待猶太人,德國人可能得花費數十年的時間才能屠殺掉六百萬的猶太人!

而這所有超乎你的認知與想像的虐待獸行,卻是發生在廿世紀末,發生在傳媒超級發達的我們所謂文明的歐洲地區!

如果不夠冷血,一個記者怎麼能在面對這麼許多殘酷的真實而不崩潰?

往更深一層思考,真正的冷血,到底是記者把戰場上冷血的真實直接帶回歌舞昇平的後方?還是在目睹冷血的真實時,依然能夠無動於衷地深入去挖掘出每一件真實背後所隱藏的那一面?

是只帶回冷血真實的記者冷血?還是寫出調查報導和整篇故事的記者更冷血?

是發動戰爭、製造暴行的人冷血?還是目睹暴行卻無動於衷的世人更冷血?

PS. 我當年讀的《冷血》是由Truman Cupote著,楊月蓀譯,書評書目印行。據說早已絕版,我是在舊書攤挖到的,一本才40元,很適合喜歡看書的窮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