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23)
神情冷峻的女人,緊皺的眉峰雖然總是爬滿了不耐,可每當那冰冷的手掌撫上自己沾滿唾液的臉頰時,卻又多了幾分小心翼翼和困惑。
捻起女娃嘴邊那些無法被嚥下的肉沫,臉上毫無血色的女人總在嘴上低聲叨唸著什麼。
她時常滿是不耐的掐住自己過於柔軟而極度脆弱的頸脖,而努力從舌尖被頂出的ㄚㄚ兒語,似乎只能加劇女人本就煩躁的情緒。
圓圓的大眼環顧著四周那些日漸清晰的景象,其實緊扣在脖頸上的手掌,並沒有真的在這個弱小且無力抵抗的身體上施加了多少的力道。
眼看躲在門後的男人臉上還掛著兩條擦不乾淨的淚痕,他的手裡端著不知從哪裡刨來的生肉,兩條沾在原地拼命發顫的雙腿,讓男人本就消瘦的身形看起來似乎又矮上了幾節。
女人嘴裡咕噥著自己聽不懂的語言。
逐漸裂開的眼角和眉間,竟也落下了幾滴黏稠的血液就剛好滴在自己的唇邊。
小小的手掌抓著女人胸前纏繞成一團的髮絲,「m..、ム、マ...媽媽...」越是依著本能想要努力發出那過於陌生的音節,被包裹在唾液裡的聲音就越是模糊不清。
然而女人的臉皮卻突然停止了分裂。
從她眼角滑落的幾滴透明液體,落在自己的臉上不僅溫溫熱熱的,一旦跟著唇邊那些吐出的泡泡一起嚥了回去,又鹹又澀的滋味,讓那些漫著腥臭的血水竟也變得不那麼難以下嚥了起來。
女人鬆開了佈滿青筋的手掌,神情滿是困惑的擦拭著早已爬滿整張臉蛋的淚液。
像是總算找回聲音的男人戰戰兢兢的敲了一下早已斑駁的木門,他緊咬著止不住發顫而不時上下嗑響著的白牙,手中端著的鮮紅肉末沉得彷彿就要壓斷他的雙手一樣。
應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輕喚,除了盛滿的恐懼以外仍含有幾分愛意。
他望著女人瞬間恢復冰冷的雙眼輕聲喚道:「我回來了,瓔子。」
可惜男人深情的呼喚顯然沒能讓女人有幾分動容,她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只是將抹上了淚液的手掌輕覆在自己圓滾滾的大眼上。
殘留在指腹上的血漬刺痛了雙眼,當自己再次睜開眼時,眼前的場景,似乎又再次發生了遽變。
畫面中是不知怎麼放大了兩倍的身體,相較於上一秒圓潤的模樣,稍顯瘦弱的一歲半嬰孩,吮著手指跪坐在持續氧化的褐色血泊中。
四周盡是從人體上削下的殘肢肉末,而胸口被鋸木刀穿透的女人搖晃著身體,跪倒在那個孩子的面前。
分裂的腦殼在冰冷又黏稠的空氣中變形成一把銳利的刀鋒,女人削下自己胸前一部分的肉塊,硬是塞進了嬰孩怎麼也無法張大的嘴裡。
她不顧那個孩子的掙扎,直到那好不容易長齊的乳牙,連同自己手上的皮肉也一同咬開了為止,她看著總算將肉塊吞進肚裡的孩子說道:「孩子...我的孩子,愛子,妳要好好活下去。」
滿嘴鮮血的孩子鑽進了女人的懷裡,小小的嘴巴咬上女人早已無法分泌出奶水的乳尖,「ママ...媽媽...」那股無法平息的飢餓感,難耐地讓小小的身體再也忍不住開始放聲的啼哭。
原本以為會被削掉過於上腦的頭顱,怎知除了長時間枕在木製長桌上的頭皮有些發麻以外,秋水愛子還是再一次從夢境中清醒了過來。
向上翻起的裙角,遮蓋不住早已爬滿大腿的各種瘀痕,有一股涼意冷不防地從裙底襲來。不知何時大開的窗門,那一大片映入眼簾的夜幕,正不斷提醒著自己似乎已經昏睡去了好一段時間。
爬滿全身那不知從何而來的疼痛感讓人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越是掙扎著想要從木桌上起身,像是被人塗上黏膠沾在桌面上的背脊就越是使不上力。
左右轉動著尚未分家的頭顱,眼看骨瘦如材的四肢還完好無缺的掛在身上。
還來不及感受到多少那股名為『失望』的情緒,一句「總算睡醒了嗎?」女人那一向冰冷的聲音,再次穿透了本還在嗡嗡作響的耳膜。
順著那股無形的壓力,勉強撐起半個身體望向窗邊的人影。只見頭顱早已不見任核分裂痕跡的稻山亞貴雙手懷抱在胸前,臉上依舊是那張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望著自己不斷掙扎的模樣挑起了眉頭,語氣卻盡顯疑惑的問道:「秋水同學,妳究竟屬於哪裡?」
稻山亞貴的話裡並未帶有任何些許嘲諷的意味,但或許也正因如此,更讓人莫名感到了幾分啞然失笑。
這話竟然該是由一個能從腦門開始分裂,披著人形假皮的不明物種,反過來質問自己的嗎?
乾澀到有些刺痛的瞳孔,我的鼻頭突然閃過了一股莫名的酸意。
「我還以為,這個問題會是由稻山老師您來回答我。」只是告訴我,秋水愛子,應該是什麼東西。
難以被人察覺的情緒悄悄爬上了眼底,就連自己也說不清楚是什麼,只感覺好似被誰緊緊掐住了胸口,沉重得不過是呼吸而已,早已腐爛的心肺都跟著刺痛不已。
我呆望著那雙和夢境裡的女人相似的眼睛,一點也沒有驚覺自己內心的呢喃竟然衝破了喉嚨,沙啞得簡直不堪入耳。
「秋水同學希望我回答妳什麼呢?」女人的語氣依舊帶有幾分困惑,臉上的表情倒是和往常別無不同。
不過一眨眼的瞬間,稻山亞貴的臉上又回到平時那張用力扯著臉皮的假笑。
是啊,不懂人心的秋水愛子究竟在期待些什麼呢?
使勁掙脫那張黏在後背不斷透著寒意,感覺就和磁磚一樣程度冰冷的木桌。好不容易才踩上地面的雙腳雖然仍有些發軟,但只要攙扶著桌緣一步步向前,身體搖晃的幅度看來就不會那麼樣地明顯。
像是怎麼也學不會教訓的無知幼崽一般,循著那股刺骨的寒意不斷靠前,雙腳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全然不聽使喚。
甚至就連平時那難以聚焦的視線,此時此刻都像是吸了磁一樣,怎麼也無法從稻山亞貴的身上移開。
那些難以數清的利齒遍布在宛如觸手一般分裂開來的鮮紅色肌肉上,並未被皮肉組織包裹的眼球,順著不知正在滴落著唾液還是鮮血的舌頭一起湊到了眼前,嘲諷似地打轉著依舊好看的瞳孔。
特別是可以不斷延伸的肌肉上頭,全然不見任何一吋多餘的脂肪和贅肉。
緊緻、銳利,然後一邊閃耀著迷人的光澤。
一旦沾上新鮮的血液,想必會像深夜裡的星空一般閃閃發亮著吧。
此時越是仔細打量著那張無法牽動任何肌肉的臉皮,內心就開始不由得對於稻山亞貴那算不上精湛的演技開始感到幾分敬佩。
可以確定的是,深深烙印在腦海裡過於清晰的影像並非只是一場夢境。
就算是不知撞擊到什麼的後腦勺仍在隱隱作疼,自己依舊可以清楚描繪出那副有生以來見過最美的景象。
然而即便是現在,稻山亞貴卻仍『盡責』地扮演著『身為教師的稻山亞貴』的役角。
這是否意味著此時不論丟出什麼樣的問題,披著假皮的稻山亞貴或許都會假笑著回應自己?
我再次摸了摸還連著皮肉的脖頸,相較於過於粗糙的本田,不得不說稻山亞貴顯然對於自己主動送上門的獵物,意外的極度有耐心。
還是說全身上下流淌著被腐食給染上劇毒的鮮血,既說不上是怪物又稱不上人的自己,根本無法被其視為是可以用於果腹的食物?
就像那些被咀嚼在自己嘴裡不斷散發著惡臭的肉塊一樣。
不斷在體內叫囂的飢餓,始終無法被毫不對『胃』的東西給填滿。
有時甚至還得捲起舌尖,否則那酸澀苦辣的滋味簡直難以下嚥。
不由自主從眼眶裡不斷冒著熱液的秋水愛子,越是揚起那無法一邊對著鏡像修飾的怪異笑靨走近,面前那輕靠在窗邊,單手拖著下顎的稻山亞貴,眉宇間同樣不自覺由皮肉組織堆疊起來的肉山就越是聳立。
不,也許現在就放棄似乎還為之太早。
如果是眼前這個披著人皮的稻山亞貴的話一定會知道。
「稻山老師。」我輕喚著女人,語氣只是有些微微地顫抖。
一手緊抓著只要置身在稻山亞貴面前就會持續劇烈起伏的胸口,緊扣在桌緣上的指尖則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扒在氣管和鼻道理的空氣雖然依舊黏稠,卻不如數小時前那樣沉重得非要壓著誰喘不過氣來。
頂著稻山亞貴那張就算不笑也能透著和藹的皮相,然而藏在假皮下那隨意就能幻化成刀鋒的每一吋肌膚,冰冷而殘酷。
明明是滿載著信仰的故事裡,才會出現的神話存在,「我應該繼續這樣稱呼您嗎?」稻山亞貴這個名子,莫名的好像貶低了眼前的『女人』。
似是自我呢喃的問著這話的同時,好不容易穩住腳步的自己,總算走到了稻山亞貴的面前。
不同於以往的距離,一旦少了阻隔在中間的講桌,我必須仰起頭來才能勉強對視稻山亞貴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睛。
或許是知道那總是異於常人,又不曉得因為什麼而上腦的秋水愛子並未帶有什麼敵意,更或許是對於稻山亞貴而言,像自己這樣分分秒秒都能被削成肉塊的獵物,根本沒能造成什麼樣的威脅。
稻山亞貴眼中的困惑雖然並未消退多少,可身上透出的寒意卻也不再那麼刺骨和鋒利得彷彿能夠隨意削下自己身上的任一處。
啊。
那些可以延伸至十幾米長的變異組織就藏在那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腦殼內。
它們會撐開以『人』來說,稻山亞貴那確實好看的皮囊,迅速卻不容人有所反應的穿透誰的肉體,甚至一擊就能削斷眼前的所有一切。
回憶起那天夜裡被微弱的光線映射在路面上的殘影,稻山亞貴似乎還能夠隨心所欲的控制著變形的模樣。
比起這張在秋水愛子眼裡看來毫無魅力的人皮,藏在『稻山亞貴』皮下的面目,明明才美得令人嘆為觀止。
我踮起了腳尖,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捧上了稻山亞貴冰冷的臉頰。
或許打從一開始,秋水愛子就不是真的那麼關心那些曾經該被自己稱為是友人的存在。
究竟誰還在意奈奈美的頭顱和小佐惠,甚至是本田的內臟去了哪裡呢。
畢竟不懂人心的秋水愛子根本就沒有心。
稻山亞貴沒有拍掉我的手掌,只是逐漸變形的眼角伸展出一條細長的觸手,繞著纏到了我的後頸上。
秋水愛子露出了自己這輩子在鏡子裡未曾見過卻最燦爛的笑容問道:「您不吃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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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韓國有翻拍寄生獸這部作品,
看了看後,是真的很好看!
個人是真的很喜歡寄生獸這個作品,
不論是動畫還是後來日本真人化的電影,
以及現在的韓劇版本,我都很喜歡也覺得值得一看。
也正因為是喜歡,所以即便寫這篇同人時遇到很多瓶頸,
仍遲遲無法放棄想要好好寫完的念頭。
我很喜歡寫作,對我來說寫作是一種自我救贖和唯一的自我肯定。
也是自己唯一可以說話的管道。
努力試著維持自己的平衡,試著想要拯救自己的同時,
也希望有一天能夠透過文字遇到能夠相互拯救的對象。
可偏偏自己又是個貪心的傢伙,沒辦法只是仰賴自我滿足就能知足。
所以很多時候總會讓我很懷疑自己,
會想「算了吧,放棄吧。」既沒有才能,
也根本等不來救贖。
這也是很多時候,有些故事僅僅只是開了頭的原因。
不過這篇卻是自己寫最長,也寫最久,
怎麼也想寫完的一篇。
希望自己不要拖到2025還在沒結束的狀態。
吶,人和怪物的區別,到底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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