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亨看世界─凋零的菊花(上)
1980 年代,當時的日本是全球經濟主力、世界欽羨的貿易焦點。然而,把鏡頭瞬間拉回今日,眼前望去無止盡的經濟大衰退啃蝕著日本,奇高無比的失業率、凍結的政府津貼、不斷外移的產業,重挫日本以往的銳氣。
■ 日本百歲人瑞之死
日本人加藤宗現(Kato Sogen)先生,原本被公認為東京最長壽的人瑞,卻在今年 7 月被人發現早已往生 32 年,其屍體乾枯如木乃伊躺臥在自家床上;若加藤先生目前仍在世的話,推算應為 111 歲了。
他那高齡 81 歲的女兒,以及同住屋簷下的孫女向登門拜訪人瑞的政府官員宣稱,多年前,加藤與家人一次爭執後,回到自己房內便不再外出了。在此期間,加藤的家人詐領了他的老人津貼,以及政府特別為百歲人瑞提供的老人福利養老金全部共計 945 萬日元,前後推算已有 32 年。
場景拉到東京另一區,當地官員在一次執行拜訪時,發現一名老嫗的骨骸被藏在兒子的背包裡;這名老嫗若活著也有 104 歲了,而她 64 歲的兒子向官員坦承,老嫗在 2001 年就已往生,因為他沒錢辦喪禮下葬,只好洗淨母親的遺體,並將遺體切成片、填塞入背包內。
這些在東京駭人聽聞的發現只是日本人口統計上失誤的冰山一角,據了解,還有不少往生者或過世的百歲人瑞仍被日本政府視為市民,隱藏在戶口普查下那些尚未揭開的幽靈人口之謎。
德國《明鏡周刊》指出,在這一連串新聞事件後,日本政府倉促地進行一場全國普查,完成後卻驚人地發現,全國有超過 234 萬通報為百歲人瑞者現已失蹤,想當然爾,極有可能已死亡甚久。
■ 道德淪喪 經濟低谷
這些新聞事件後,最令日本人震驚的並不是發現全國普查資料久未更新的窘境,而是讓這個以「傳統倫理、和睦社會」自豪的民族驚訝於傳統道德之淪喪。過去,日本人引以為傲的「倫理與和睦」成為緊繫著代代之間的凝聚力;今日,卻淪落到如此低落的境地。
日本為亞洲過去最大的經濟體,而今卻染上「經濟衰退、民生低落」的病症,陣痛期長達 20 年之久,其中,貧窮的增長堪稱為症候群之一。然而,在久病難醫的大環境下,日本人已對於源源不絕的壞消息習以為常了。
今年 8 月,中國的經濟發展超越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大工業國,而日本的經濟一直沒有起色;日經指數在 1989 年 12 月 29 日創下歷史新高後,隨即不久,日股就在景氣泡沫化下重挫,跌到只剩當年高點約 1/4 的股價,且開始了長達 20 年的熊市,始終在低谷徘徊,今年更是下跌了 15 個百分比。
在國力不振下,日本政府官員仍以高科技國為自居,認為日本至少要有能力解決逐漸老化的社會問題,以成為高度發展國的模範,於是,日本人研發了不少種類的機器人,就為了要協助老年人過生活。
不過,德國《明鏡周刊》提出,即便是這般努力,日本還是走錯方向、下錯藥了。日本現任東京都知事、高齡 78 歲的石原慎太郎(Shintaro Ishihara)語重心長說道,「若依此行事,日本只會每況愈下。」
曾經,日本一度耽溺於取代西方世界的目標中,而今,日本人成功了,但並不是如其所想的一般成功。
舉例來說,日本目前的經濟衰退經驗,就足以被西方世界視為「表率」;同為工業發展國家的德國,則可以將 1991 年日本股市崩盤,緊接引發一連串的經濟衰退現象視為德國未來經濟走向的預兆,以提早防範。
■ 景氣泡沫化 榮景似水流
日本經濟大衰退始於 1980 年代中期,當時經濟市場過熱,在面對來自美國的貿易壓力下,東京政府被迫使日元大幅升值,影響出口價格升高。為了抵銷進出口的貿易逆差,日本政府啟動國家資金大量投入市場,日本中央銀行也大幅調降優惠貸款利率。
挾帶著廉價的資金,日本開始在股市和房地產市場裡投機;當時在東京千代田區日本皇居的土地價值,據稱有當時美國加州整塊土地面積的市值。其後,又因為土地面積的獲利不夠滿足日本政府所需,日本國土開發人員還開始認真的規劃在海埔造地或月球上開墾。
就在此時,日本央行開始對一片榮景的熱錢潮反感,開始提升日元匯率,這也引發了日本股市大規模崩盤,伴隨而來的就是房市的衰退。有鑑於此,日本當局發起新經濟振興方案,試圖拯救當時尚存的經濟力。在振興過程中,日本因經濟產出提高,而比其他工業發展國累積了更多的債務。
然而,振興方案看來對日本並不管用。日本無疑地就像是現在的希臘一樣舉債累累,但不同的是,希臘是向鄰近的歐洲國家借錢救急,而具有民族性的日本則是向國內節儉的人民舉債借款。
雖說日本盡力保留國家顏面、不向他國討救兵,算得上是「有尊嚴的經濟衰退」,但過程中卻顯露出,日本若繼續硬撐下去,無疑是在走「寅食卯糧」之路。
在過去 10 年,現年 59 歲的根本明(Nemoto Akira)在日本安達郡一家老人安養中心工作;這個安達郡就是發現百歲人瑞加藤宗現成了枯屍的地區。
根本先生的員工最近以自行車繞行安達郡的方式,實際訪查當地可能被遺忘的老年人,以作實地訪查。
根本先生事後指出,「安達郡裡一些老舊公寓或木屋居,其中的居民對周遭鄰居根本不熟悉。」他感覺到,安達郡的居民對鄰居或周遭住戶漠不關心,只因居民現在更在意每日晚間新聞傳來的日本經濟消息;因中國經濟起飛,順勢讓日本今年出口成長提升,日本人才剛從經濟微幅復甦的好消息裡喘口氣,當然只對經濟的消息感興趣。
為何日本人對經濟有莫大的關心?這可從安達郡的發展故事而一葉知秋。
起初,安達郡的小型供應商規模萎縮,或開始移向海外,與中國境內大型公司合作。接著,安達郡內不少商店歇業,越來越多的店家關閉,到最後,原先在郡內讓居民可休憩聚集的商家都消失了,導致街上榮景不再。
於是,日本人的凝聚力退守到私人領域上。越來越多的老人與小孩要倚靠政府補助金或家人的薪水存款過生活,因此,有不少老年人開始受到自己兒女的剝削;年輕子女詐領老父母的養老金過日子之案例大有人在。根本先生說,「這是個全民皆視錢如命的時代。」
對許多家庭而言,勤儉生活的老一輩在經濟上反而成了最後的希望,在許多方面取代政府之作為;而另一個社會的核心──企業行號,反而在這段衰退期間對員工的關注甚少。
■ 一生辛苦無所依
為何在衰退期間,企業對員工付出甚少關注呢?因為企業自己也自顧不暇,也面臨到窘迫的財務危機。
今年初,日航公司面臨破產的新聞震撼航空運輸界,雖然在日本政府的協助下大力重整內部營運,但這家原有遠大事業雄心的航空公司,卻也因財務危機被迫縮小營運規模,裁員 1 萬 6000 名員工,而留下來的資深員工或選擇退休的老員工也被迫接受退撫金減少的命運。
這樣的問題越演越烈,相似的戲碼在各行各業接連上演。現年 69 歲的東京人 Seiji Suguro 正好就是「一生辛苦無所依」的代表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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