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南非金屬礦開發公司Metorex（MEMTX-ZA)股價大跌 80%，主因是全球商品市場價格疲弱，影響銅價、鈷價和其他非洲金屬礦價。另外，信貸風暴導致集資日益困難，剛果民主共和國北基伍省再度發生內戰，都讓礦業公司的採礦場和開發計畫蒙上陰影。

種種因素可能讓不少企業選擇投降，但這家採礦開發商的執行長 Charles Needham卻從容不迫、眼光獨到。他表示，剛果民主共和國的內戰距離自家礦場很遠；其次，以歷史經驗的角度來看，目前商品市場價格仍屬高檔；他也有信心能從關係良好的南非銀行處募集足夠的資金。他說：「在非洲作生意，這些東西都不能不處理。」

這就是堅忍不拔的典型南非企業。

根據聯合國的估計，南非企業總共對次撒哈拉非洲地區（Sub-Saharan Africa）投入超過85億美元的資金，是這個區域最大的外國投資。次撒哈拉非洲地區為非洲除了埃及、阿爾及利亞、利比亞、突尼斯、西薩哈拉、摩洛哥之外，撒哈拉沙漠以南的整片大陸，面積約2430萬平方公里，與北非國家以一沙漠相隔。

全球最貧窮的地區也在次撒哈拉非洲，48國中共22國被聯合國歸類為低度開發國家，其餘為中度開發國家。長期發生饑荒、天然災變、部族衝突和內戰，多國的糧食生產無法自給自足。近 8億人口中超過 40%活在貧窮線以下，每天生活費不到 1美元， 32%的人口營養不良，文盲比例相當高，幼兒夭折率、成年人感染愛滋病的比率驚人，地區衛生條件惡劣。

開發次撒哈拉地區的南非企業中，包括知名啤酒釀造商SABMiller（SAB-UK）。SABMiller從南非起家21年，已成全球聞名的國際品牌，起初是先打響在非洲啤酒市場的名號。另外還有約翰尼斯堡的手機製造商 MTN，獨占市場鰲頭的 MTN在非洲擁有6800萬用戶，去年收入近 110億美元，徹底打破世人認為非洲手機市場不大的迷思。

此外，南非零售業者如Massmart、Shoprite、包裝食品商Tiger Brands將西式購物經驗帶入馬拉威、奈及利亞、烏干達以及更多非洲國家。南非的Standard銀行集團（SBK-ZA）在非洲16個國家有設立分行，其中不少地區尚缺乏基礎金融服務。

JPMorgan Funds非洲股市資產配置主管 Sonal Pandit 表示，「南非企業對非洲的商機比以往更心胸開放。」

不僅如此，這些南非公司挾著對新興市場的專業經驗，跨出非洲海岸線。例如手機製造商 MTN把觸角伸向阿富汗及伊朗，Standard銀行去年買下阿根廷BankBoston集團，根源於南非的礦業巨擘集團 Anglo American Plc（AAL-UK)已經成為全球第四大礦商，業務範圍廣及南美洲智利和澳洲。

因為南非商人在撒哈拉土地上習得各種商業秘訣，所以對非洲市場有興趣的外國投資客相當注意這些南非企業。今年 3月，中國工商銀行（601398-CN)購買了Standard銀行 20%的股份，英國Vodafone（VOD-US）則在11月取得南非電信公司 Vodacom集團的控股權。

長期觀察次撒哈拉非洲市場的Malcolm Perrie表示，「非洲就是下一個中國。」他的公司 Federal-Mogul希望開拓美國汽車零件在非洲的市場，目標 5年內成長 2倍。

南非人對非洲當地市場了解甚深，有時甚至到鉅細靡遺的程度。例如Malcolm Perrie在辛巴威和南非長大，他知道卡車卸貨在非洲是徒手搬運，因為零售商負擔不起剷車的租賃費用；所以他的公司將引擎火星塞或其他汽車零件裝在一人扛的盒子裡運輸。

奈及利亞人看到銀行出納員坐在防彈玻璃後面會感到受侮辱，因為明瞭這一點文化差異，Standard銀行派武裝警衛駐守在奈及利亞首都的 Lagos分行，既能避免當地犯罪歹徒影響銀行業務，又不會惹客戶討厭。

在烏干達，許多民眾鮮少有機會接觸大眾媒體，而為了宣傳公司的手機產品， MTN將道路兩旁建築物漆上代表性的藍色和黃色，當作另類廣告。

這些常識性的解決方案看起來很簡單，不過南非人就是比競爭對手早一步了解商機，也比對手更願意冒險。比方說，剛果民主共和國的官方語言是法語，按理很容易成為法國電信營運商的市場，但南非的 Vodacom硬是比大家都更早進入這個市場，現在成為剛果的領導品牌。

既然非洲有這麼多服務供應企業來自南非，如果南非成為全球金融危機的重傷患，對非洲大陸來說就是個打擊。南非引人擔憂的理由其實不少，次撒哈拉非洲 GDP至少有 1/3來自南非經濟，儘管近幾年南非經濟成長率平均有5%，但2009年卻可能降到3%。

南非國內重要產業是礦業，但前一波商品市場走勢疲軟讓礦商深受其害；而南非貨幣（rand）幣值下滑，通膨率高居 13%，整個國家浮現額外的風險。另外，在政治上，自從1994年南非「非洲民族議會」黨(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簡稱ANC） 首度擊敗宿敵南非國民黨，終結白人壟斷成為執政黨後，南非黑人生活並未改善，而非洲民族議會黨也分裂為多個競爭派系。

南非自己人似乎沒有外人著急。雖然南非商學院從未教授「沉著冷靜學」，然而，這個混雜極度富裕和極度貧窮的國家，卻一派泰然自若。

約翰尼斯堡郊區宛如美國加州 Beverly Hills或Pasadena，生活品質良好，唯一的不同只是安全警衛荷槍實彈，豪華別墅隱身在堅固的圍牆內。知名購物商場 Nelson Mandela Square內，有錢人與曼德拉青銅雕像擦肩而過（這座雕像涵義是反種族隔離），他們在各名品專櫃穿梭。

雖然高速公路常見 BMW和Toyota的高級車奔馳，但約翰尼斯堡仍有很多小細節彰顯這個城市的非洲色彩。

根據世界銀行估計，南非4800萬人中超過 70%每天生活費不足 2美元， 1/4的人並未完成初等教育。常能見到瘦削的婦女帶著懵懂孩童在街上乞討，公路兩旁不時出現脖掛求職廣告的男子，希望找到一份全職工作。麥當勞前面，許多民眾坐在戶外大啃漢堡包，完全不在意停車場旁四處亂竄的老鼠。

南非的市場和經濟活動相當複雜，就像兩個世界，熟悉這一點對南非企業征戰非洲有很大助益。在倫敦工作的軟體企業家 Mark Shuttleworth是南非裔，他表示：「南非人在哪裡都表現出色，因為南非人心中無懼。」

在鄰國莫三比克首都Maputo，最能看出南非企業怎麼再度展現商業頭腦。莫三比克多數民眾住在泥磚牆、生鏽金屬頂蓋的房屋，街道上眾多小販兜售各種什物─從新鮮木瓜到盜版 DVD都有。

但就在一間廢棄鬥牛場旁邊，南非零售商Shoprite設立了嶄新的購物據點。溫暖午後，電動的聖誕老人站在購物商場門口，向前來購買米、玉米粉和假聖誕樹的消費者打招呼。市區裡，另外一家南非家具零售業者Mr Price販售各式顏色鮮豔的寢具、陶器和家飾。

延著海岸線崎嶇不平的道路，還有一家名叫Game的南非連鎖購物商場。如果拿掉部分具有非洲風情的元素（例如停車場的棕櫚樹、葡萄牙語招牌），這個商場就像美國俄亥俄州或奧勒岡州的減價商店。各類外國移民和當地有錢人都來這裡採買Hannah Montana的床單、早餐穀片和Sony的電視機。

但是，要在沙漠裡創造服侍消費者的綠洲可不容易。如果當地官員索賄不成，整個營建計畫或許得延宕個把月，而這家店的經理Ana Paula Florentino脾氣倔強，她就是拒絕花錢了事。她打了個鮮活的比喻：「如果給官員你的手指頭，他們就要你的手掌，如果你再把手掌交出去，他們又想要整隻手臂。」

非洲除了官員得寸進尺、貪得無厭，更危險的是戰亂頻仍。Ana Paula Florentino幼年時離開莫三比克，這個前葡萄牙殖民地在1975年到1992年間爆發殘酷內戰，結果成了全球最貧窮的地區。

現在Ana Paula Florentino不依賴當地電話系統，她透過衛星將銷售和庫存情況傳回總部。莫三比克多數民眾根本沒有固定的正式工作，所以在這管理人事相當具有挑戰性。她必須讓員工知道許多最基本最重要的事情，例如定時清洗公司發放的紅白條紋襯衫制服，例如當地傳統的兩小時午睡時間還是要工作。

酒商 SABMiller是眾多南非企業的榜樣，這家企業伸入各個鄰國已經有幾十年，種族隔離禁令撤銷、聯合國停止經濟制裁後， SABMiller積極擴展。而憑藉在安哥拉和辛巴威的運作經驗， SABMiller適應其他新興市場，到處收購東歐、亞洲和美洲的啤酒商。

現在 SABMiller的總部設在倫敦，顯示南非企業頗具國際競爭力。同為南非同胞的Standard銀行營運長Peter Wharton-Hood表示：「這家啤酒商激勵了大家。」他正想學著把 SABMiller在商場上那一套搬到金融界如法炮製，雖然他覺得自己還不擅把握機會。

他提到，「我們以前並沒有現在這麼重視非洲，因為以前這塊大陸的前景相當悲觀。」

他說到了重點。新聞媒體報導非洲的篇幅，幾乎被剛果戰亂不斷、索馬利亞海盜猖獗、辛巴威通膨嚴重給塞滿，但實際上，安哥拉、莫三比克、烏干達等各國，以更和平的方式持續成長，雖然政府組織仍有改進空間。

Standard銀行非洲營運執行長Clive Tasker表示：「過去10年，我們目睹多國政局迅速穩定下來，衝突減少了。」

當然，這些機會外人也不想錯過。如今Standard銀行面臨許多競爭對手，例如英國的Barclays(BARC-UK、BCS-US）已經在2005年併購約翰尼斯堡Absa銀行。

而來自其他新興市場的企業，也將處理複雜商業環境的經驗帶到非洲。像電信方面，MTN和Vodacom遭逢科威特勁敵Zain；仗著同說葡萄牙文的優勢，巴西營建商Odebrecht和石油巨擘Petrobras（PBR-US）已深入安哥拉；還有一家中國公司替剛果鋪設公路、興建基礎建設，交換該國的豐富礦藏資源。

就連非洲自己的企業也開始茁壯，奈及利亞不少公司（如United Bank for Africa）已經跨出國界，成為商場上可敬的要角。

不過，南非的企業家只把「對手崛起」當成另一個商場冒險。Michael Spicer以前是礦業巨擘集團Anglo American 的高級主管，現在是南非產業界招商基金會Business Leadership South Africa的執行長，他表示：「過去20年，南非企業家駕馭無數危險，如今他們的靈活讓人難以置信。」

(林佳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