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創作(壁飾)



以前，他總是呵護著她。

她要買咕咕掛鐘，他陪她逛了一整個下午的百貨商場，挑三撿四，最後什麼也沒買，他也不會生氣。

她要買手機，他知道什麼款式是最適合她的。

她愛拍照，他在庭園咖啡門外幫她拍一系列的照片，遭店家的白眼也甘之如飴。

公司的電腦老是當機，她氣得猛拍鍵盤，他耐心十足的安撫她、幫她搞定電腦。

她想去新開幕的城堡花園，他開了兩個小時的車程，在景點的入口塞了一個小時。回程，她一路嫌景點裏人擠爆了、服務品質降低了、店家的餐點難吃、價格貴得離譜，他只是專心開車，笑笑沒回應。

有一回，她感冒發燒，他關心的陪她看醫生、像哄小孩般哄她吃藥，一整夜陪她、照顧她、不斷替她冰敷換毛巾，眼裏滿滿是愛。

他們共同渡過了許多幸福的時光。

她的文采強過他，她的文學素養好過他。

他有才華，攝影、繪畫都難不倒他。

他們很登對，是眾人眼中的一對壁人。

常有人問：「什麼時候結婚呀？」

「趕快結一結啦！」

這樣的話讓她很嬌羞。

他們曾浪漫、激情過。

之後三年的日子，伴著大小吵、摔東西，一堆人勸和。

還是有人問：「何時輪到你們請喝喜酒呀？」

「也該結婚了吧？」

六年過了，有人把他拉到一旁問：「怎麼還沒動作？腳步要加快了。」

也有人私下問她：「你們是怎麼了？到現在還不打算結婚？」

她當然想結婚，可是他沒開口，她要跟誰結婚？

後來，她再也不想參加朋友、同事的婚宴，被問得煩死了。

最後他們的戀情在他憤而抛出、落在她面前桌子上的一把剪刀而結束。

做不成情人，當好朋友總行吧。

現在，

想見他很難。

只有，他想瞭解文藝書籍相關的訊息，才會在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他不輕易出現的聲音。

曾經為了打聽一個作家的消息，一個小時打了三通電話，雖然影響了她的工作，她仍不厭其煩的當他的諮詢顧問。

有時候，想趁著難得的暖暖午后喝個下午茶，他對邀約的回答只是簡短的「不要。」

偶而，有專業領域上的問題找他，他總是在電話裏表現得很不耐煩，強烈的煩躁和想盡快結束談話、掛電話的樣子，由話筒傳遞出來、然後放大，投射在她對面象牙白的牆上。

朋友是這樣做的嗎？他怎麼可以這樣？

好吧，好朋友就順手把紅線的兩端綁起來，結成這段良緣吧。

想和他談談她，約在公司附近的茶藝館。

面對面坐著，才喝了一口店裏的招牌，他就遞過來一本別緻的相簿，翻開相簿，映入眼簾的全是同一個女人的照片。

上班接聽電話、專注的盯著電腦螢光幕、若有所思皺著眉、閉目養神、開會托著下巴恍神的樣子、聚餐時開心的笑張著大嘴、滿嘴塞滿食物、拿著麥克風歡唱的快樂樣、正面低頭瀏海蓋住眼睛、彎腰綁鞋帶、側面綁著馬尾、抱著一大疊資料的背影…….。

「怎麼會有這些照片？」

「你忘了，公司的活動，我負責攝影記錄的。」

「全是你拍的嗎？還蠻多的。」

「是呀，從你進公司到現在，兩年了。」

「我從不知道有這些照片耶，要送我的嗎？」

「不行，那是我的收藏。」

「…….」驚訝讓她皺起眉頭，「你收藏這幹嘛？應該物歸原主吧？」

「不行。那是我的精神食糧。」他有認真、堅毅的眼神。

她狐疑，「什麼意思呀？…….好吧。站在好朋友的立場…….」

「我不想談你想談的話題。」

「我是說，她…….」

「今天不談她，以後也不打算談她，我和她，沒什麼好談了。」

「哎喲，你們曾經那麼相愛，讓我當個順水媒人吧。」

「『曾經』，是表示已經過去了。」

「那麼多年了，她還沒結婚，你也單身…….」

「現在我心裏住著另一個人。」他指著照片中的女人。

「你開玩笑的吧？」

「不是。」

「我有老公和兒子耶。」

「把老公送別人，兒子我幫你養。」

「啊？」

「我是說真的。而且，我不比你老公差。」

「你是喝多了？還是嗑藥？腦子清醒嗎？」

「我是說真的，我真的不比你老公差。」

「差～多～了。而且，老公和兒子我都只想獨佔。…….照片應該還我了吧？」

「我說了，不行，那是我私人的財產。」他把相簿放在大腿上。

「我有肖像權耶！」

他搖搖頭。

「有毛病！」

走出茶藝館，第一次沒把鍾愛的碳培烏龍喝完，真糟蹋糧食。

她允諾任務完成之後，要償給媒人一個大紅包的，看來，沒有機會了。

哎，好朋友就只能幫到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