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下

摘下了用來進行遊戲的《頭戴式顯示器》，甩了甩有些疼痛的腦袋，卻沒辦法將那種討厭的感覺趕出腦內。

潔白的床單上被我的冷汗染濕，水痕清楚的在床單上繞成一圈。

嘆出口氣，我將機械置於一旁後，摸索著打開了燈，在房間恢復光明後，轉頭看向鬧鐘。

【1:00:00】

電子鍾上準確的顯示出的數字，連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我起身，腳卻被突如其來的麻痺感以及重物壓制，再度跌回床上，我借由床頭燈看到了自己膝上正在睡覺的小貓「秋」。

笑了笑，寵溺摸了摸牠一身柔順的貓毛，索性就這樣保持著姿勢，看著天花板發呆。

接收到光源的老舊自動撥放器，現在才開始撥放起歌曲。

流瀉而出的中文歌詞，聽在耳裡，是很陌生的語言，但是，設置在腦內的微型電腦卻讓我能了解那些詞句，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我驕傲的破壞，我痛恨的平凡，才想起那些是我最愛，讓盛夏去貪玩，把殘酷的未來，狂放到光年外，而現在……」

隨著旋律的進行，緊繃的身軀慢慢的放鬆下來，疲累感卻一湧而上。

不是身體的勞累，而是因為精神過度消耗的後遺症吧。

慢慢的，一股悲傷開始湧入，試圖填滿這份空白。

閉上眼，我似乎有些分不清這感覺是因為跟在Soror離開後背叛的他們，還是在剛剛那段遭遇之中，心中留下的深深震撼。

「少女選擇的是他不是我。」那時是那麼深切的感受到這點，就算不知道所謂的他是誰，誰又是所謂的我，這份感覺，卻是如此的讓人感同身受。

爲什麼？

不甘與無奈慢慢浮上心頭，眼框開始有著水份的堆積。

閉上眼，我開始自我催眠起來。

這不過是款遊戲，一切都是虛假的，沒什麼好傷心的。

可是…

用手臂用力的擦了擦眼睛，我感到疑惑。

「奇怪，沒什麼好哭的啊……」

哽咽著說出了話，之後，卻依然開始痛哭起來。

兩邊的感覺混雜在一起，但是，依照遊戲的設定，體內的晶片自動反應後，對於事件的情感慢慢的消退了，當時的記憶也模糊起來。

爲了避免遊戲過度真實而對玩家現實生活產生影響，在遊戲結束後，體內植入的晶片會將所有影響到情感的相關事件記憶暫時移除，當進行到相關進度時，才會讓玩家再度想起。

不過…玩家與玩家之間的互動所產生的影響，卻是怎樣都無法消去的。

隱約中感覺到自己養的狗兒「開」將頭湊到了床旁，發出了疑惑的叫聲。

像是希望我振作起來一般，牠舔著我的手，濕潤的感覺稍微的讓理智回過神來。

茫然的看著前方，腦中的思緒運轉起來。

是什麼時候開始，寄放了那麼多的感情在這款遊戲上？

在心中，不斷對自己說著如同逞強般的話語。

「這只是款遊戲，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發現自己被背叛，那一瞬間那種幾乎要撕裂心臟的疼痛感，現在還是存在著。

還有慢慢開始遺忘，剛剛那名少女放棄我的時候，同樣的感覺。

一種名為背叛的行動。

呼吸連帶的沉重起來。

最後一點影像被移除後，腦中隨即被他們背叛我的事給佔據了。

腦中浮現了他見到我自殺時的驚訝表情，雖然沒有看到最後，不過，想必很快就變成了得意吧？

在這個五十多億人口都瘋行的遊戲中，能夠得到「最強」的稱號，的確是件讓人興奮的事。

站在所有人之上，這是在虛擬之中唯一有機會能得到的特權。

就算是需要背叛朋友，也會想得到的榮譽。

很荒繆？不，這的確是真實存在的事情，至少，我就遇到了。

這種感覺，會令人想要大喊著，抒發滿腔的怨氣。

原來，建設在虛擬遊戲之上的友誼，是那麼的虛幻不實，沒有任何的約束力存在。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不是早就該覺悟了嗎？

閉上眼，我開始回憶起來。

開始玩THE Angel，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在父母遇難的消息傳來後，感到難過的時間來的有點晚，不過也讓我能夠冷靜的處裡完喪事。

然後，看著空盪盪的家裡，我才真正體認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兩個親人，兩個對我來說，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與女人。

曾經在小說上看過這種現象，在一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死在你面前時，你通常都不會有感覺，因為後續要處理的事情太多，這種時候，心中會有一部分支持著自己，好讓你能把事情辦完。

一直到真正空下來後，才有時間去意識到這件事。

我也是這樣。

在辦完喪事後的一個月，我陷入了極度的悲傷之中，當時，拿來排解痛苦的方法，我選擇了墮落。

大概是看不下去我那麼頹廢的樣子吧？好友Cartman在一天下午，硬是塞給我這款遊戲，強迫我開始去玩它，希望能讓我放輕鬆一點。

於是，我開始接觸THE Angel。

因為如此，我開始玩著這個全世界都在瘋行的遊戲。

在這款遊戲中，經歷了很多事情，也認識了很多的人。

其中當然包括了他們，和那些與我共同打造出這個公會，陪著我，慢慢爬上強者位置的朋友們。

以及，Soror。

那天剛好是我父母的忌日，與好友結伴來到了墳墓旁，做了第一次的掃墓後，我回到家，想到兩老，眼淚又流了下來。

為了避免繼續回想，我趕緊趁著還沒有完全陷入其中時，進入了THE Angel。
接下來，我登陸遊戲，意外的看見了她。

Soror的歌聲非常好，好到能讓人忘記爭吵，忘記仇恨，忘記所有的一切，只想一直聽下去。

當她唱歌時，就連遊戲中虛擬的數位鳥，都會被其所迷惑而停止叫聲，深怕會打擾到這連綿不斷的旋律。

當與她相處時，總是能讓人忘記煩惱，從臉上慢慢有了笑容開始，那段時光真的是很快樂。

接著，又發生了很多事。

雖然不喜歡當領導者，但是為了讓他們夢寐以求公會能夠順利建起，加上身旁的朋友們不斷的慫恿我，我只好拼命練上50等（注：THE Angel中，規定50等以上才能創公會。），然後創造了公會「蝕朔」。

為了讓公會成長，一群人東奔西走的解了許多任務，從最低的D到最高等的SSS+級，都一步步的慢慢完成，

新建立起的組織，就這樣在我們的努力下，從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公會，一直成長到成為THE Angel中最強的存在，創下了不敗的傳說。

這種的滿足感，能夠讓人忘記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正當我一直以為日子會這樣過下去時，一切都被打破了。

那是從Soror離開開始。

不告而別的她，只留下了《trente carat Reine Michèle》，這顆被稱為《殺戮女王》的美麗寶石。

然後，彷彿是被點燃的炸藥一般，這一連串的事件也跟著開始。

開始疏遠我的他們、逃避他們的我。

兩方都沒有多說什麼，卻有種共同的默契存在，將來的事…從一開始就被決定好了，事實上，都知道的。

Cartman早就因為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氣氛而離開公會了，離開前，他雖然苦口婆心的勸了我很久，但我還是拒絕了。

雖然早就知道結局會是怎樣的。

到了最終時期，如同預料般，我們還是決裂了。

但是，我……

嘆口氣，因為不想再繼續思考下去而閉上了雙眼，逃避般的迎接了久違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