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7-03 17:21:15heimy

聊一聊


剛才,我的爸媽和姐姐,外加小外甥兩名,來家裡看了我。

老話一句,我想,名義上雖然說是小外甥買了蛋糕要來我家過生日,順便看看我魚缸裡的魚,其實我知道他們是來檢查我房子賣了沒,順便搜一搜我有沒有屯積過量的烤肉器材。

呵,我們家人做事真是沒有原則。過生日吃豬腳麵線算是落實台灣文化精神,可是在豬腳裡加貢丸一起煮,恐怕就本土化的過於徹底了(外省人煮腳腳沒有在加頁丸的啦 = =)。六吋的蛋糕五個人分,小小的蠟燭一共吹了四次,反正唱生日歌不用付版權費,小孩子開心,大人們也很樂。

他們出門前,我才發現我忘了和他們說要帶照相機,因為我的單眼相機借人了...我的老媽倒是一針見血:「其實你把相機拿去賣了對不對?」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相機真的是借人了啦!

吃完飯大家聊了一下,我發現,這是我們家這兩年,第一次有四個人以上在一起聊天。這幾天,我特別有感觸,所以第一次和爸媽姐姐聊了一些從沒聊過的話題。

好比說,十年前的七月一日,我三餐吃了什麼。

我和他們說,我記得十年前的七月一日,我三餐吃的是舒跑,土司加一碗清粥:原因是那天我長了水痘。原本我應該在電視台和大家奮戰,一起見證香港回歸的那天,可是因為我長了水痘,所以掛病號在家。你知道成年人長水痘會特別辛苦,全身長滿半破的水泡,一整個星期燒得走不出門口;於是我學長買了粥幫我送來,才打開門,就被我的病容嚇得奪門而出...一點都不誇張!他真的是把洲放在地下就落跑了!

聊到這,我的媽媽還記得這件事。

當我知道我得了水痘,想要請一星期的假回高雄養病,可是我媽拒絕了我。原因我忘了,可能是我姐或我爸生了病,她已經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有精力照顧另一個病人,所以,只好把我放在台北自生自滅。

她說,她對我一直覺得過意不去,因為我一輩子有三次重大的傷病,她都沒能在身邊照顧我:一次是我手部開大刀,一次是我生水痘想要回家休養,第三次是去年我得了輕微憂鬱症,這三次,她都因為無法分心照顧,所以把我交給天主。不過說真的,天主還真的有照應(感謝主^^),直到目前為止,我的人生還沒走到絕路。

其實,我從來沒有怪她,一點都沒有。

打從小起,我的爸媽就努力賺錢,用心經營我們大小麻煩不斷的家庭,她做得真的很好。我們聊起小時候的教育,我說,雖然那時我們家裡沒什麼錢,可是對於小孩的教育,她就是捨得花錢:我可以學各種樂器,雖然現在沒有一種還記得。各種課外活動也沒少過,只要我想參加,高一就參加救國團的曲冰拓荒隊,她從來沒有搖過頭。

可是她說,其實她倒沒有想過那些。說老實話,她只是覺得如果我可以在外面學些東西,不要回家煩她,她就哈里路亞了,因為她要煩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唉,怪不得我直到高二,我老爸還問我唸的是什麼高中...老爹呀!我考上的是第一志願呀!

其實這些內容,我自己老早就知道了。因為我從小有太多的興趣和表現,他們從來沒有關心過。我和家人的感情不親,這是我們一家人都知道的事,我畢業後作了那些工作,家人其實也搞不清楚;我寫的小說,哥哥姐姐看過的也不多。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我也不了解我的家人呀!我不知道我姐交過多少男朋友,她一生到底生大病了多少次,我的哥哥研究所主要是研究大氣而不是核能,其實我是他碩士畢業才知道的。高中畢業後我就離開家,一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真正的孤單的痛苦是什麼,原因或許是...

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孤單就像呼吸一樣,它是生命的一部份,是維持最適姿態的重要支點。

培養很多的興趣,和任何人都能任意的交談,是我和這社會相處的模式。可是我最快樂的日子,都是一個人過的。只要受到一點點挫折,我就習慣躲起來,自己靜靜舐著傷口,因為那樣才好的快。我昨天重放了那首《思い出は億千万》不下五十次,我可以自己流著淚彈空氣吉他,沒朋友喜歡那個音樂,其實我也不是很在乎。

我看到我姐姐和她兩個小孩的緊密情感,我突然想:我真的適合和另一個人永遠相處嗎?禍福相依,生死與共,因為另一個人的情緒而影響自己,至死不悔嗎?

這點我沒和她說,因為她的表情動作就說明了一切:她連沾了兒子鼻涕的蛋糕都能一口下肚,還對大驚小怪的我作了個得意的表情,這是她的福氣。回想去年和家裡談寫作的事,最後家裡是支持了,經濟和說法上都有...可是,其實我確實知道,他們其實對我沒有任何期望。我不功成名就沒有關係,不拿錢回家也沒有關係,只要我失敗時不要牽連到家裡,那就天主保祐了。

媽媽一面說支持我創業,可是馬上把她自己現居的房子,名字從我改成她自己(聽說是我姐的堅持)...在理性上是完全合理,可是在情感上,我受到了重重一擊。

其實,這和她花錢送我去學各項才藝,只是為了不要煩到自己,在本質上是一模一樣的事。我的家人都是老實人,在情緒和手段上,都是不太會掩飾的。可是他們沒有感覺的事,別人,好比說自己的兒子或兄弟,不一定感覺不出來。

所以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我和他們說了:

就是我幼稚園第一天上學,第二天上學,都是到了幼稚園門口就大哭了起來。我和家人說,我一直記得,我哭的原因不是因為想家,而是因為我早餐沒有吃燒餅。這件事他們都記得,就一直笑我說,沒吃燒餅為什麼好哭的呢?他們從小笑我這件事笑到大,其實我之前也搞不清楚。

可是最近我弄清楚了。

那是因為我年紀太小,分不清情緒和行為的關係,所以產生了認知錯誤。我一直以為吃燒餅是很重要的事,其實,我就是想家。

我今天和他們聊了這件事,可是沒人了解我在講什麼,所以,我就不想再說下去了。

其實,他們剛才才為了沒吃燒餅而哭,他們沒有感覺,可是我看出來了。他們是來確認我還活得下去,不會影響到他們安全穩定的生活,我寫不寫得出東西,作品到底好不好,他們是一點都不在乎的。到剛才還在和我說去找工作的事,說寫不出來就算了,反正你也寫那麼久了,也該夠了吧?

我的爸媽辛苦了一輩子,得到了現在這樣安定的生活;我的姐姐找到了幸福,當然要守護她的家庭和小孩...我是公務員家庭長大,在他們的思維中,不存在故事人物和作者的心理鬥爭,也不存在有工作但沒有收入/沒有產出這種事。站在鳳梨工廠,認真削著鳳梨皮,餓了,就偷吃鳳梨果腹,那是我家傳的生存之道。

我沒有任何抱怨的意思,因為我自業自得,是我自找的。我相信我的家人也是用最自在的姿態生活著,那是他們的選擇。

呵,原來我的任性,只不過是家學淵源而已。

但或許,我自己也已經吃了整整一年半的燒餅,而,我卻沒有發現。

我到底是為什麼而寫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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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參考了網路先進,自己把昨天那首歌翻譯了一下,台灣現在的詞典創作者,沒人寫得出這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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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youtube.com/watch?v=A4nThtBragk

『思い出は億千万』 回憶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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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還小的時候 每個人都這樣幹過
在褪色的記憶之中 紅白色的帽子 戴在頭上

『鹹蛋超人 鹹蛋超人 7號!』

當還小的時候 令人懷念的回憶
吃咖喱的時候 把銀色湯匙蓋在眼睛上

『鹹蛋超人 鹹蛋超人 7號!』

可是那些事早就忘了
就像在追趕著什麼一樣 每天就這麼活著

儘管回頭看(在被忘掉的相簿中)
那時的自己(笨蛋般的自己)
如今安在?(與朋友一起的歡笑)

『鹹蛋超人 鹹蛋超人 7號!』


那傢伙在什麼地方? 正在做些什麼?
答案早已模糊不清了

『鹹蛋超人 鹹蛋超人 7號!』

可是那些事情早已經被忘記
就像在追趕著什麼 每天就這樣活著

你曾給我的勇氣有億千萬 億千萬
流逝的光陰 真的只是騙小孩的劇情而已嗎?


當還小的時候 記得你幹過這事嗎?
用雜誌附贈的 3D 眼鏡看著世界

『鹹蛋超人 鹹蛋超人 7號!』

長大成人 被遺忘的回憶湧上心頭
很熟練地 用雙手做出L字型

『鹹蛋超人 鹹蛋超人 7號!』


可是那些事情早已經被忘掉
就像在逃避些什麼 每天就這麼活著

就算回頭看(打開陳舊的日記)
那時候的自己(已褪色內容)
如今安在?(初戀女生的名字)

『鹹蛋超人 鹹蛋超人 7號!』

想起那時
天真的笑容 連骯髒是什麼都搞不清楚

『鹹蛋超人 鹹蛋超人 7號!』

可是那些事情早已經被忘記
就像在逃避著什麼 每天就這樣活著

見過的景色有億千萬 億千萬
流逝的光陰 真的只是賺錢的塗鴨而己嗎?

你曾給我的勇氣有億千萬 億千萬
流逝的光陰 真的只是騙小孩的劇情而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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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島 2007-07-15 02:04:32

果然,什麼都是要專業的,我今天問了我在樂團工作的朋友.

原來所謂first chair是每一種樂器都有一個,然後,她說通常打擊樂部只有一個首席,原因是很多小的打擊樂器出現頻率不高,所以沒有自己的首席,定音鼓會有自己的首席很可能是因為它算是經常出現的樂器.

這樣講起來,最前面所謂&quot木管部門的首席是長笛;銅管部門的首席是小號&quot這個說法應該和現狀不符,而所謂section應該是指每一種樂器吧!!

版主回應
是嗎?好...我也有樂團的朋友,改天我問她一下,呵呵~ 2007-07-16 16:57:22
p.s. 2007-07-10 22:37:26

我只是一個「黑米偽粉絲」,寫這些拉拉雜雜的聊天沒有別的目的。希望黑米和黑米的真粉絲不要誤會,以為一個路人也敢來干預黑米的寫作計畫!

引領期待大作印行......

版主回應
嗯,我了解了 ^^ 加油中...(不過剛才又偷看一部電影,Notes On A Scandal, 很好看耶 ^^ 過幾天來分享觀影心得說~ 2007-07-11 15:16:11
路人癸 2007-07-10 21:50:31

哇!你回留言回得那麼長…希望不會耽誤你寫小說!

說了不怕你笑!我是廖鴻基迷。昨天為了介紹他的《尋找一座島嶼》給學生和大學同學,寫了這幾些話:

第一次讀到廖鴻基的作品應該是《中國時報副刊》上刊載的〈鐵魚〉,心裡狂喊:「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散文就應該寫成這樣!」打漁人的海洋是我連嗑藥幻想都無法企及的陽剛世界,可是那裡卻不是戰場,而是一個讓我邊讀邊暈船的母親世界。我好奇,什麼樣的人會寫出這種作品?樸拙可是又有初入行的那種匠人鑿痕;自然親切,可是又忍著一肚子的話要說……原來是棄筆從漁、乘桴浮於海的黨外黨文宣!這位漁夫家裡只有鋼琴、沒有待補的漁網,這位漁夫壯年才上船,每天吐到「死死去(sea sick)」也下定決心不走回頭路……

《討海人》每一篇都帶我回到宜蘭和基隆,我家編織的漁網、舅公家釘製的魚箱……以及在舅公的漁船上工作那些疼我的叔叔伯伯。
《漂流監獄》中已經夠內斂的廖鴻基呈現他更細緻的內省時空。
《鯨生鯨事》則標誌他用文學實現社會使命的開始:我們是一個海洋國,不是一個封閉的小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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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持續關心他的作品,我發現他的作品節奏愈來愈慢。可是,作為「一個小說解決一個問題」的實用角度來看,慢出了縝密,對大眾教育來講是好的。(當然,你不走這個路數!)他的寫作有點「黏」,我想很多專用抽象思維過日子的男人大概沒辦法看這種作品吧?!可是,我真的很感激這位作者將一個他熟悉的世界帶給門外讀者。當我說「請你趕緊把棒球世界帶給我們」,那心情是一樣的。

我實在說太多了!(暑假太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