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韻輕繞~「風鈴」集創詩作賞讀 文/飛花輕夢
適逢前一週的主題「風鈴」集創結束,也一直想有機會和詩友們共同分享,所以本週就由我來作一個淺略的賞讀。
3月1日(日)~3月7日(六)的主題詩「風鈴」,詩友們各以不同的角度來詮釋,其原創性與美感都有令人驚豔之作。而關於風鈴一詞,查詢相關資訊得知,古代將碎石懸在一起,當風吹玉振,叮叮噹噹發出清脆的聲音,稱為「占風鐸」,目的是用來知風。推想可知,占風鐸應該是風鈴最早的起源。
事實上,中國人所謂鈴、鐘、鐸,與西洋人所謂的 bell、chime ,雖然不等於風鈴,卻與風鈴在造型上、聽覺上、原理上,有相當大的相似性及衍生性,所以一般人很容易將這些器物作聯想,因而豐富了風鈴的創作與運用。
同樣的物象,在不同的時空即會產生迥異的回饋,詩友弗提藉著人生不同的五個階段,來闡述風鈴的象徵;太初詩友則擅於在時空的擺渡裡呈現沙漏般的滄桑,於是她在「風鈴下的老兵」一文寫道:每個月只盼著郵差來的那幾次/把信件塞在信箱時/會順手敲了一下的風鈴/響起的/叮叮噹噹的風鈴聲。而最有節奏感的當屬詩友泊樓「風鈴」一詩,以“ㄥ”字為韻腳貫穿全文,聽、嚀、輕、音、睛…,不刻意著墨,卻彷若在耳畔傳來叮鈴鈴的風鈴聲般悅耳,這便是全詩的魅力所在。
詩友羅瑞亞的「語言」:“翻閱一本藏於禁區的書”卻“頁頁空白”,在似似矛盾的背後,卻呈現一種衝突的美感,文中寫道:推倒一只 幽暗的小玉盒子/ 盒壁原有的彩繪牆/ 學會了青草聲音…,在這裡我們看到詩友不想碰觸而又歷歷在目的記憶,如風鈴般靜靜碰撞開來了。長河的「一聲風鈴」,看似無關的舖陳,在倒數第二句「一場夢,我被這一聲風鈴應聲驚醒」點出被切割的情緒,也間接表達人生中許多紛雜的片段,如風鈴般響起打斷了之後,其實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執著吧。而悠風、風細雲飄、Life Fish及夜星獨語四位詩友的風鈴,則充滿了寫實的韻味,或抒懷或假設的情緒,一一在筆尖盪漾成柔美的詩語;而景翔與山戎則在詩中運用了熟練的排比句法,分為三個段落跳出主題,在口語上有朗朗上口的韻律,而在內容上也能增強讀者的解讀與融合。
別說詩友的詩句一向極為內斂及優雅,「雨夜風鈴」在字義上即帶著淒美的直覺,尤喜末段:而今夜閃爍的星子/仍是天空釣走的一串記憶/如你/風乾於窗櫺鳥鳴的一滴雨露/留在另一串記憶裡/還靜不下來」…,這雨及風鈴都有動態的意象,彷彿在腦海中浮現的畫面,非但沒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淡化,反而更增加了,這是觸動的共鳴,呈現餘韻無限的美感;映彤的「一串輕笑」,用風鈴的聲響來與笑聲比擬,很有張力,也能輕易讓讀者隨之入詩,尤其詩中運用了映彤擅長的古典修辭,個人覺得:「穿過瓷瓶的記憶/說/天青迢遙/冰裂袖底一彎翠色」這幾句寫得很美,也能呼應風鈴中穿梭古今的遐想。
樂穎的「綠簾」帶著復古遺憾情緒,老實說,樂穎天馬行的想像力與多變的寫法是很令人讚歎的,所以常能在她的詩中讀到很豐富及創新的內容,而綠簾所陳述在歲月中更迭的,那些不復返的感傷,很巧妙的在詩中貫穿,雖不必然一字一句去解析,卻能在一氣呵成之下感受到詩人筆下的故事。而無楚「風中的夢」以風鈴聲來表達紛亂的情緒,句法上鏗鏘有力,修辭上卻頗有美麗的餘思,說實在的,無楚會長的詩在這幾個月中的進步是有目共睹的。而本週千朔的「旁聽」是令人激賞的佳作,旁聽,像一位事不關己的路人,但實則自己卻是主角,以一種衝突的角色,在看似零亂的結構裡,讀到的是詩人寂寞的思緒,當然以詩精簡內斂的語言,雖然看不出詩人背後的故事,但卻可以透過內容假設,愛與風鈴在詩中被畫上等號,風鈴靜了,愛情也遠離了,留下的空寂把自己定位成「旁聽的角色」,所以詩人寫道:寂寞/一直是輕盈的沈重/隔著透明的沈默/閃動黃燈街頭/救護車聽不到魚缸的缺氧/我旁聽屋的空靜/塵埃敲打很久/很久」…。
其實,讀詩與寫詩都是主觀的情緒,所以不必然有太多的認同或答案,而以上也僅是以我個人的角度來賞讀,如果詩友們也有自己的想法,也歡迎寫下來一起參與,互相學習與成長喔!
記得馬莊穆於<現代的抒情.兼評詩人林泠>一文提到:「一個現代詩人必須尋求一份語調上的客觀性,俾之與自身的需要相吻合,進一步將個人的經驗和情感具體化。(《林泠詩集》,頁184)」因而,不管是寫作抒情詩、風景詩、哲理詩……,任何一篇作品的寫作,都該是經歷過寫作者認真的思考與感受內在情感後,融合再精煉後的文字情感與表現。當然,這不表示寫詩就必須使用什麼艱深的修辭,或必須寫出什麼佳句麗辭,或是如杜甫所說的「語不驚人死不休」,才算是經過思考、認真的寫作。這兩天讀詩人藍欣的山城微雨一文(本週詩友會電子亦可看到完整專欄),他寫到「在創作上實則是有許多可能的。譬如說詩的風格,有專注在意象與型式上的表現,讀來擲地有聲,我們能輕易自詩中擷取其精華,引佳句以為詩人風格的表徵。……另一種風格則恰似站在對岸一樣,與這種著重意象及型式的表現方式截然不同。在詩的文字表現上有時幾乎跡近於「平淡無味」……這樣的詩作也更適合於朗讀,並從中去理解詩的意旨。」故寫要怎麼寫是見仁見智的,也可說是詩人自我寫作須求的一種選擇。
一如本週詩友太初的<風鈴下的老兵>一詩,其寫作的風格,較側重的就是表現其思想的意境呈現,因而在文字風格上,便顯得平易近人,如他所寫的「望著掛在牆上的勳章/想著當年的英勇/青春是在槍林彈雨中度過」這些句子,在閱讀上並無所謂的驚奇的佳句,然則在反覆誦讀裡,卻發現人生的實境便是如此,尤其是以軍人當職業者,更是心有戚戚焉。尤其是當人生走入走老境之後,人們對於生命的慨嘆更是充滿著莫可奈何的心情,就如他寫到「昔日友伴已逐漸凋零/只得獨個兒在居家附近/走了一圈又一圈/常常是/連個打招呼的人也沒」,在這裡「常常是」分行為一句,是很值得玩味的句子。倘若我們反覆去吟誦這一句,再加上自己心情,或許便可發現這一句看似平常而簡單的句型,已經包含了詩人許多情感──看到老朋友的情感、發現朋友一個個逝去的無奈,甚至什麼時候,這個人就是自己了呢?以及還有多少孤單,是自己要與自己來分享和承受。
三月的風鈴─叮嚀叮嚀叮嚀嚀 文/千朔
──淺談閱讀「太初<風鈴下的老兵>」之有感
詩友會三月一日至七日的主題集創是「風鈴」,值星詩友山戎,非常貼心的提供了余光中詩人的作品<風鈴>,為詩友們開啟寫詩的想像,而仔細閱讀這篇作品,不但可以發現詩人除了詠物外,最重要的是「抒情」,所以詩人寫著「我的心是七層塔簷上的風鈴/叮嚀叮嚀嚀/此起彼落,敲叩著一個人的名字」,詩雖然短,但從字裡行間,卻可感受到詩人所營造的情感氛圍,是情濃而幽遠的「借物詠情」。而略觀當前現代詩的主流詩壇來看,雖然「抒情詩」的寫作是被排擠在主流詩壇以外,但抒情詩的創作卻是藝術寫作裡,最恆遠而無法改變的生命基石。因為,人畢竟是情感的動物,寫作或藝術創作,都是為了抒發個人內心的情感與理想,故抒情寫作是不可避免的。
抒情詩的寫作特質有二:一是「有情」,二是「能感」。此意即著詩人必須將豐沛的情感表現在詩中,透過文字傳達詩人所想彰顯的意象或意境,使讀者能引發起在情感而發出共鳴之情。所以抒情詩的寫作,看似容易,其實卻是最難的。此外,姑且不管是抒情詩或印象派詩、後現代主義詩;我想,一篇詩作的完成,其實它的生命歷程,都應該是相差不遠的。就像,我認為多數的詩人可能會如此地想,每一首詩其實都是有獨立的生命,抒情詩雖然抒發詩人內心的感情,但當作品完成時,詩作經歷讀者的閱讀後,它會產生另一段感情的酵素,發生另一段情感的流動。故任何人寫一首詩時,都必須經過時間和自我內在情緒去發生作用、蘊釀而完成。就像詩人覃子豪所說的:「我發現詩質,必須用時間和情緒培育,先使內容長成四肢健全,眉目清楚的生命,讓它自然誕生。」因而他自說,他寫詩「是為抖落心靈底煩憂,和理想追求的表現(《向日葵》,頁168)」。所以他自言《向日葵》詩集的完成,他於寫作的時期,是「多麼的不平衡。這正足以代表我複雜的心緒與動盪不寧的心境。就是:我的生命之力該向那裏衝擊?我的理想,該在那生根?這是我的苦悶。《向日葵》苦悶的投影,這投影就是我尋覓的方向。(《向日葵》,頁168)」
因此,在寫分行詩時(分行詩,不是散文詩),斷句分行是詩人必然須要經過思考的,它不光只是為營造詩句吟誦的須要,同時也是詩人在思考情感的凝窒與張揚的表現手法。就像他接下所寫的「曾想過乾脆回去遙遠的故鄉算了/無奈早缺了體力/而更難過的是/到那裡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在這一段的表現之中,詩人就更把場景拉出一個時空,這種分鏡的手法,也是必須經過設計與考量,前景的鋪陳,「遺憾當年時空交錯的姻緣/孤單成了必然的選擇」到後景呈現出的「書信已沒敢奢望」,點明了主角孤伶伶的寂寞,是悶成一個人的生活;然則,一個人活著,就必須要面臨生活的問題,故詩人寫「帳單卻總不會少/每個月只盼著郵差來的那幾次/把信件塞在信箱時/會順手敲了一下的風鈴/響起的/叮叮噹噹的風鈴聲」,詩人最後以風鈴聲的喧嘩,來對比文本中主角的寂寞,讓孤單更顯孤單了。而這裡「響起的」這一句,也如同之前「常常是」都是詩人刻意分行而出,藉此強調出情感的張力,也讓讀者去思考,以及引發共鳴。
縱觀整首詩作,真的很平易近人,而太初以個人深厚的寫作功力,營造一篇短而有力的詩篇小說,也讓人可以學習另一種不同的詩作風格。
【風鈴下的老兵】 文/太初
望著掛在牆上的勳章
想著當年的英勇
青春是在槍林彈雨中度過
搔著滿頭的白髮
遺憾當年時空交錯的姻緣
孤單成了必然的選擇
昔日友伴已逐漸凋零
只得獨個兒在居家附近
走了一圈又一圈
常常是
連個打招呼的人也沒
曾想過乾脆回去遙遠的故鄉算了
無奈早缺了體力
而更難過的是
到那裡也是孤家寡人一個
書信已沒敢奢望
帳單卻總不會少
每個月只盼著郵差來的那幾次
把信件塞在信箱時
會順手敲了一下的風鈴
響起的
叮叮噹噹的風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