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04 18:12:56彤煒‧書屋

〈劉黎兒:日本女人教我的事〉

─ 轉載自2005年1月的《ELLE》雜誌,Laura提供 ─


== 劉黎兒:日本女人教我的事 ==

如果翻看到劉黎兒過往的人生經歷,怎麼看都和「好」字脫不了邊。好小孩、好學生、好員工、好女人,一路走來,她始終規矩、乖巧、認真,就算後來寫書造成轟動,成為某一種現代女人新典範之後,還是被封上了「超優質女人」的稱號。

然而在這城市角落的一家咖啡館裡,當我們的採訪聊到最熱絡的階段時,她卻向我慧黠又調皮的眨了眨眼,彷彿交換著某種秘密約定的說:「所以囉,讓我們一起做個不良女人吧!」


*** 情慾比政治更有趣 ***

回想起自己在台灣一路成長的過程,劉黎兒承認「真的很呆板,讓人很少會有『非份之想』」。但是因為結婚而移居日本的這20年(當然再加上報社特約記者的工作性質),卻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吸收累積了許多的知識和觀念。而其中,關於「愛」、「兩性」、「情慾」更是尤其豐富深刻。

「我覺得台灣人太愛談政治了,相對之下,對於愛和情慾的討論和認知太少也太低。在日本,大家不會在桌上談政治,卻會談愛、談情慾,所以她們放得開,想得多。每天出去,我總是可以被啟發很多很多。」

在她的觀察裡,對於愛或者情慾,台灣的價值太單一,不像日本,擁有很大的曖昧地帶。「我想最的差別在於,他們承認人性是有弱點的。例如愛情就是有賞味期限,所以一段時間以後就會陷入沼澤地帶。因為先承認人性是墮落的,承認人通常是無賴且無力的 (例如有戀愛,就一定有失戀),所以他們會衍生討論出很多方法論,來提供解決的方法,而這些方法通常會很貼心、很有用,而不只是唱高調的口號。

可是台灣在這方面就比較是價值單一的黑白分明,把人性看成是細菌,看成是需要被消滅的病毒,於是要用很多假的東西來貼在表象之上。


*** 日本女人教我的事 ***

如果更深刻一點比較台灣和日本的差異,劉黎兒說自己還記得20年前剛到日本時,覺得日本比較封建、不自由、但是現在卻完全不同。

以整個社會為例,「現在台灣的有錢人還是會把小孩送進哈佛,但是卻有越來月多的日本有錢人把孩子送去義大利學做菜、做蛋糕」。這種觀念上價值多元的現象,同樣反映在日本女人的身上。

「我記得有一份很有權威的調查報告顯示,51%的日本女性上班族都有過婚外情的經驗。探究她們和已婚男人談戀愛的原因,其中一個很重要的理由是『免除和未婚男人交往必須面對逼婚壓力』。因為越來越多的日本女人不想失去未婚的自由度,對她們來說,和已婚男人談戀愛,就像上戀愛研究所一樣,不需要很快面對婚姻。這和台灣學生因為不想當兵或者就業,而選擇研究所一樣的邏輯。

而且她們也並不想幹掉原配,自己當上妻子那個角色,因為越來越多的日本女人覺得,男人很麻煩!晚上把男人送走,送回原配的家裡,她自己就可以享受一個人自由快樂的時間和空間。所以在某個程度上來說,我覺得目前是日本女人空前自由的時刻。」


*** 自己過得好,就不會想要干涉別人 ***

雖然只是短短回來幾天的時間,劉黎兒卻也很快的捲進台灣社會目前炙熱發燒的話題之中。但是對於「劈腿」、「嫁入豪門」這些在島上熱烈討論的話題,她卻有種「蠻不可思議」的感受。

「在日本當然也有人愛八卦,但是好像不會像台灣這麼容易因為一個劈腿的事件,就成為全民發燒的話題。我覺得如果大家開始關心自己的愛情和情慾的優質生活,就會對別人的故事沒什麼興趣,因為妳自己的更精彩嘛!」

在劉黎兒的觀察裡,這些都是「測驗劑」,測試你自己的生活是否精彩,測試你是不是對自己的事情想得比較多。「我發現很多人談愛,常常是把別人拉進自己的價值觀裡面,好像才是大滿足。但我真的相信,如果你真的過得很好,就不會有慾望干擾別人。如果妳是壓抑、慾求不滿的,通常也不願意別人得到他認為的美好或幸福」。


*** 嫁入豪門?別傻了!***

雖然曾經也有過把嫁入豪門當作人生夢想的階段,但是據劉黎兒的觀察,現在日本女人早已改變這樣的觀念。「沒有人那麼蠢,想要嫁入豪門了,尤其是有專業能力的女人。所以你可以看到像松嶋菜菜子嫁得不是『上位男人』,他們的女主播也不是嫁入豪門,而是嫁給體育選手。這意味著她們在婚後往往仍能擁有主導權,而非受家族或丈夫操控,失去自由的女人。」

「我覺得現在的日本女人很懂得珍惜自己的自由,她們也知道擁有經濟自由是前提,所以她們會捨得對自己投資,增加自己的專業力,然後她們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結婚、生小孩、或者只生小孩不結婚……。她們想得多,方法論也多,談論的空間更多更大,所以更懂得選擇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 妳只要回來就好 ***

生活在日本20年,劉黎兒承認自己的許多觀念和態度也開放了許多。「像這次我回來一個禮拜的時間,走的時候我老公就說:『妳只要回來就好了』。」

她說她很清楚現代的社會是不一樣了,無論自己或者是先生,每天都會碰到很多迷人的人。「但我覺得這樣彼此有『危機感』不見得不好,反而讓我們會一直是好奇的、不斷吸收的海綿體。」她說他們一方面是平等的狀態,一方面也是競爭的狀態,因為會怕自己跟不上對方進步的腳步。畢竟「即使外面有很多迷人的人,但是仍然覺得對方最迷人」這件事,還是很棒的感覺。

「日本女人常說:『我寧可男人有外遇,至少是光彩煥發的,而不是自己手上破爛的玩偶。」所以我覺得,台灣和日本兩地的觀念、出發點、行動都是不同的。」她笑著這麼說。


*** 想改變,成本其實很低 ***

從一個被認定的「好」女人,到現在其實很怡然自得於做一個不完美,卻自在、開心、調皮的「不良」女人。她說,要當壞女人也是要具備很多本事的,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得到,所以當個不良女人就好。劉黎兒顯然活得越來越自在快樂。我問她其中轉變的秘方是什麼?她一貫溫婉又調皮的校了笑說:「其實成本很低,只要想法轉一下就好了!」

另外,她也從日本女人學到了一個好方法:「日本女人常常用旁觀者的角度聊自己、看自己,也容易把自己第三者化、客觀化。例如說,當他們看著自己的時候,很容易會自言自語地說:『這個女人該去旅行了』。

我覺得這是很能幫助自己的方式。因為妳會跳脫出來,讓自己很快活,沒有那麼大的焦慮感,而且也會經常性的去想各種角度、狀況。當觀點多了、選擇多了,我想自然人就會覺得出路有很多,也不容易鑽牛角尖、然後就輕鬆快樂起來了。」

我突然想起來,今天剛見面時,早到了的劉黎兒,因為衣服的釦子不小心脫落了,而窩在咖啡館的隱密角落裡忙著補救。我雖然試圖貼心的安慰她說:「沒關係,不要急,慢慢來。」心裡卻不知這為什麼有種說不出的小心尷尬。

但是後來當她整理好,開始整個採訪時,她笑著自嘲說:「哈哈,剛剛我一邊縫釦子,一邊跟自己說:『這個性急的女人,就是會搞這種糗事!』。」剎那之間,不但所有的尷尬一掃而空,甚至之前她的小小慌亂和狼狽,都成了一種很真實也很迷人的魅力。那種魅力,也許比我見過的許多「完美女人」更深刻、更讓人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