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自己老了。

但為什麼呢？他開始找原因。

除了從不知名的某天開始，很多人都會在他的名字後面加上一個「哥」，就算他再三強調：你們叫我名字就可以，也毫無改變。

怎麼就忽然變成「哥」了呢？

更糟的事是—最近也開始有人用「大叔」來稱呼他了。

但他打心底沒想過自己有天會變成「哥」或「叔」，還是頑固地相信自己是那個擁有天真情懷與肉體的年輕人。

努力運動，讓身材體型與三十歲代時相去不遠。

吸收新知，讓自己熟悉年輕人的語彙。

認真打扮，盡可能把時尚穿在身上。

但這一切，都無法阻止變老。

就在幾分鐘前，他認真意識到—我老了。

一如往常，他戴著藍芽耳機，聽著從Itunes中傳遞出的音樂，走在回家的路上，

忽然間，耳機傳出「Power off」的語音提示，跟著幾秒鐘後，耳機的音樂消失，他取下耳機，無奈地搖搖頭，Iphone 7已經沒有耳機孔，就算他想接上不需要額外電源的傳統耳機也沒辦法。（這樣的改變，意義在哪裡呢？他不明白）

就在這時候，他聽到路旁一對年輕男女的談話聲，男孩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跟著，他聽見女孩愉悅如鈴鐺般的笑聲。

就是這個了。想到這裡，他恍然大悟。

我前一次跟三十歲以下的年輕女孩說話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他問自己，並努力回想。

雖然沒找到確實的時間點，但保守估計，起碼是半年以前的事了。（不，也許是更久以前。）

他在一家員工流動率低的公司工作，員工平均年齡超過四十歲，他所屬的部門，女性同事的年紀不但超過平均值，而且還都當了媽，他跟她們除了工作的話題外，幾乎無話可聊，偶而她們聊起馭夫、育兒、購物大小事，他還得練就一身充耳不聞的功夫，才有辦法繼續靜心工作下去，更別提，與這群同事已經共事超過五年以上，還有什麼新鮮事可以說呢？

啊！好想跟年輕女孩聊天喔！他在心裡吶喊起來。

但要去哪裡找年輕女孩呢？

就在這時候，他收到大學同學發來閒聊的Line訊息，他想也沒多想地把煩惱向同學傾訴。

「不如一起吃個飯吧！」同學說。

「不要，你又不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妹，我不要跟你吃飯。」雖然已逾不惑之年，他還是跟青少年時期一樣瞥扭。

「如果我帶兩個年輕妹妹一起，你會願意出來嗎？」同學問。

「你辦公室有年輕妹妹？」他忽然眼睛一亮，連原本有些老花的視力都瞬間恢復清晰。

「有啊！我前不久換工作了，現在一家醫美診所當財會部門的主管，別說我們部門了，診所裡有很多年輕的小護士，約幾個人出來吃應該不成問題。」同學說。

「這麼好，如果真可以，餐廳你選、人你帶，吃飯錢我出。」他豪氣地說。

就這樣，約在一家高級的壽司料理店吃晚餐。

同學帶了兩位身材火辣、濃妝艷抹、打扮入時的正妹同事一起晚餐。

女孩們做過光療的手指甲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光，她們是同學服務的醫美部門的業務，交換名片後，他們在料理台前一排就坐。

該點些什麼呢？他正想問櫃台裡的壽司師父要菜單，師傅卻搶先說明消費方式：「我們是無菜單料理，今天選用的食材都在牆面上，如果有什麼不喜歡吃的，可以告訴我，我們可以換成其他食菜的料理或是跳過。」

無菜單料理？他心頭一驚地複誦了這五個字。

毫無疑問，這頓飯肯定所費不貲，但現在也無法打退堂鼓了。

正妹們很開心地拿起手機拍下店的照片，立刻在臉書與instergram上打卡註記。

該跟她們聊些什麼呢？他試著找話題跟女孩們聊天，並展現自己的男性魅力。

也許真的是太久沒跟年輕女孩攀談，一時之間，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倒是同學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不時丟出幾個笑話，逗得女孩們哈哈大笑。

忽然間，同學話題一轉，聊到最近的工作與生活點滴。

同學幾個月前跟老婆離婚了，雖然財產因此少了一半，但卻得到了自由，財務專業的他，離開原來在銀行的工作，到這家醫美診所擔任財務主管的工作，生活瞬間年輕了起來。

也許是工作環境裡有許多滋潤，同學的髮量比之大半年前見到時豐厚了許多，皮膚也變得光滑，身材也精實了不少。

「你看起來年輕了不少，是因為換了新工作的關係嗎？」在廁所小解時，他問站在一旁的同學。

「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同學笑笑回答。

「代價？」

「你知道那兩個女孩為什麼願意跟我們一起晚餐聊天嗎？」

「不是因為是你的同事嗎？或者，是因為我們兩個人長得好看又談吐幽默風趣嗎？」

「才不是呢！是因為這家餐廳很難約，而且這邊吃一頓飯，每人的最低消費是三千元，年輕女孩哪有這麼多錢來這裡用餐呢？她們是衝著這家餐廳來的，誰管一起吃飯的人是誰啊！我的外型也是啊！我做了植髮、拉皮、去眼袋，還抽去了些腹部的脂肪.......。」

尿完之後，他跟同學都比年輕時多抖了膀胱幾下，把膀胱裡的尿液清乾淨。

回到座位上，年輕的女孩們從皮包裡取出醫美診所的廣告目錄，轉過身跟他解釋相關的手術風險與消費方式。

「做完這些手術後，你肯定看起來更年輕。」女孩說。

他的眼神卻無法自主地被女孩們露出的深乳溝吸引。

「都是假的。」他想起同學在離開廁所前對他說。

「那兩個女孩的都是經過整形的人工美女，如果你看到他們以前的照片，肯定連跟她們多說兩句話的興致都提不起來，更別提，要請她們來這麼貴的餐廳吃飯了。但又怎麼樣呢？人生本來就不過是一個短短的瞬間而已啊！瞬間即永恆啊！」同學笑笑，從還未動刀拉平的魚尾紋中流露出些許的悲哀。

他忽然想起〔心經〕裡說的：「空不異色，色不異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刷卡結帳後，同學說：「接下來要不要一起去唱歌？我請客。」

他想想還是算了，萬一到時點了〔新不了情〕、〔愛如潮水〕、〔自由〕這些老歌，場面省不得又是一陣冷，但他還真的不知道現在流行些什麼歌，勉強可以唱的〔模特〗、〔洋蔥〕、〔傷心的人別聽慢歌〕......，也是老歌一類。

他搖搖頭：「明天一早還有重要會議，我還是回家吧！」

告別同學與正妹後，想戴上耳機聽聽音樂，才意會到藍芽耳機還是處於沒電的狀態。

哎！還是傳統耳機好啊！他長嘆一聲。

回到家把晚上的經歷告訴老婆，老婆用line傳了youtube的影片給他，上面寫著「點給你的歌」。

「是不是老了，老了，老了，路上的妹妹都不看我一眼.........。」久違的資深歌手大牛羅時豐的新歌〔老了〕。

好吧！我的確是。他這樣告訴自己。

〔徹的話〕

1. 偶而聽到羅時豐的歌想到的故事，結尾是老婆的貢獻。

2. 最近在讀〔我想過北歐式生活〕，人到不同年紀，會有不同的追求吧！
3. 祝中秋節快樂！

（圖說：美麗不是偶然的，就連員工制服也該要好好設計啊！在北海道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