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s shining bright above you

Night breezes seem to whisper

“I love you”

Birds singing in the sycamore tree

Dream a little dream of me………

聽著蘿拉費琪（Laura Fygi）唱著《Dream a little dream of me》，心裡忽然升起吃巧克力的慾望，我正準備屈身從吧台下的小冰箱拿巧克力時，掛在門上的鈴鐺響起。

終於有客人進來了。

「歡迎光臨。」我壓抑吃巧克力的衝動，招呼著朝門的方向看去。

今晚的客人是一位很受傷的鹿男。

「我可以進來喝酒嗎？」鹿男怯生生地望著我，用相當低沉的嗓音這樣問。

當然。開酒吧就是要賣酒給人喝的，不管來的什麼樣的人，都沒拒絕客人的道理。

鹿男選了吧台右側邊的位置坐下。

「要什麼酒？」我把一盤下酒用的花生米和一杯加了新鮮檸檬與冰塊的白開水端到鹿男的面前問道。

鹿男是一位鹿頭人身的男性，單從外表無法分出年紀，不過我猜應該超過三十歲，他穿著一件樣式普通的卡其色牛仔外套，下半身搭配同色系的寬鬆工作褲和滿佈黑色油污耐吉運動鞋，斷掉的鹿角上纏著紗布，紗布上血跡清晰可見。

「隨便。什麼酒都可以，烈一點的更好。」鹿男從夾克的口袋中取出紅色萬寶路的香煙，用打火機點起火抽了起來。

我這個人最怕人家跟我說「隨便」。因為隨便分為兩種，一種嘴裡說隨便，心裡一點也不隨便，只是一時間無法確定心裡真正的選擇罷了，這種人不管你提出什麼樣的建議，他都會不留情地說回絕。另一種「隨便」就真的是----不管什麼都好。

我的直覺告訴我，鹿男屬於後面這一種。於是，我取出喝烈酒專用的透明酒杯，將伏特加酒咕嚕咕嚕地倒進去。

鹿男看也不看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接著把酒杯「扣」地一聲放在吧台上，口氣堅決地說：「再來一杯。」

就這樣，鹿男以喝「Tequila bomb」的速度一口氣乾了五杯。

「可以換喝高粱嗎？」鹿男用沙啞的聲音問。

當然可以。不過，你這樣喝烈酒好嗎？你頭上不是還有傷口？我指著他的斷掉的鹿角問。

「這個嗎？」他伸手只著自己的頭頂說：「這個不礙事，就像你所看到的，我是一隻鹿阿！至少頭是鹿，哪隻鹿不是這樣呢？」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我雖然猶豫，但仍幫他換了酒杯並斟上高粱。

酒喝到一個程度，戒心自然會下降，話匣子就會打開，就算是鹿男也不例外。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長成這樣嗎？」幾杯高粱下肚，鹿男這樣問我。

說不好奇也不是。我替自己倒了一杯可口可樂，想了想之後說。這世界有各種各樣的人，有幾個人長得像動物也不是什麼太了不起的事，更別提，世上多的是外表是人，做的事卻比禽獸還糟糕的傢伙。而且，我這個人對別人不太願意說的事一向沒太大興趣，但如果對方很想說，我倒也樂意聽。〈反正也沒其他事可做〉

鹿男是怎麼被生出來的根本無法考，反正他一出生就被丟棄在育幼院門口，院裡有各種身心障礙的小朋友，有些心臟功能不全，有些行動不方便，所以倒也沒人特別歧視鹿男。

「雖然這樣，我從小就知道，我是個沒人愛的傢伙。」

育幼院在聖誕節不是有那種完成小朋友願望的慈善活動嗎？

你是說送禮物給育幼院小朋友那一種嗎？

沒錯。就是那一種。這次鹿男索性把整瓶高粱一口乾下，跟著點燃一跟萬寶路香煙抽了起來，因為酒味實在太濃，我一度擔心鹿男血液裡的酒精會被點燃。

鹿男跟其他小朋友一樣，對於一年一度可以得到禮物的機會充滿幻想，但是他一次也沒得到過夢想的禮物。

為什麼呢？我不解。

因為我是鹿男阿！鹿男將吸到一半的煙發洩似地用力按熄在煙灰缸裡。

這當然是一個不公平的世界。

某年聖誕，鹿男跟育幼院裡同年紀的好朋友寫了一樣的聖誕心願禮物----掌上型電動玩具，聖誕節當天晚上，他的好朋友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心願禮物，而他只得到圖書禮券300元。

「誰叫他長了一個不討喜的鹿頭呢？」沮喪的鹿男無意間在廁所裡面聽見老師這樣說。

原來禮物認養人本來打算要買掌上型電動玩具給鹿男的，但看到他的照片後就反悔了。

鹿男到現在都不能了解，為什麼自己不配得到電動玩具當聖誕禮物？

不過長大以後，他慢慢也習慣這樣的狀態。

這就是所謂的「社會化」吧！不管是誰，都會在成長過程中慢慢認清自己的社會地位。

因為不喜歡唸書，長大後，鹿男成為靠體力賺錢的藍領階級。

「哈哈！我這個人，跟朋友去制服酒店喝酒，每次被我點到的小姐都是一臉難色，，即使願意花錢，也沒有小姐願意跟我出場呢！」說到這裡鹿男哈哈哈哈地苦笑起來。

鹿男開了另外一瓶高梁。

這樣的鹿男唯一值得驕傲的----只有頭上那一對鹿角。鹿男長了一對雄偉的鹿角，那對鹿角不只打架時很好用，甚至有採買鹿茸的商人願意出高價採買他的鹿角，但鹿男一點都不為所動……。

「是嗎？那為什麼？意外嗎？」我指著他頭上斷角問。

「算意外嗎？我也不能確定。」

某天鹿男又跟朋友去風月場合飲酒作樂，他照例半開玩笑地詢問坐台的小姐說：「妳願意跟我出場嗎？」

沒想到這位叫做夢露的小姐居然一口答應了。

當時我直覺認為夢露一定非常缺錢。鹿男說著咕嚕咕嚕乾下兩杯並乾笑起來。

哪裡知道，完事之後，夢露居然不收鹿男的錢。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當我的男朋友嗎？」她這樣對鹿男說。

鹿男當然知道「歡場無真愛」，一開始他也抱著玩玩的心態，反正他又能有什麼損失呢？

哪知道，和鹿男交往後，夢露從未開口跟他要過一毛錢，夢露為了解決經濟上的缺口，繼續回酒店上班，沒有能力負擔她全部開銷的鹿男當然不能說些什麼，每個人都勸鹿男不要太認真，玩玩就好，但是感情這種事，並非理性所能控制，就算是鹿男也不例外。更別提，鹿男本來就是一個窮小子，時間一久，鹿男也開始相信夢露是真正愛他的。

直到有天，夢露跟鹿男說，她的媽媽生病急需一筆錢……..。

「很多朋友都告訴我這是一個騙局，要我千萬不要給她錢，這一點，我自己當然也知道，她當然很可能拿了錢後就跑掉，但是有沒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是真的愛我的，就算我一無所有，她還是願意陪在我身邊？我想賭一次……」鹿男兩眼迷濛地看著我說。

於是，鹿男賣了他那對鹿角，將換來所有的錢交給夢露。

夢露對鹿男說：「我去醫院處理一下醫藥費的事，五天後一定會回來……」

結果一個月過去了，夢露就像人間蒸發般消失無蹤。

「你覺得她會 回來嗎？」鹿男問我。

不知道。這世界有各式各樣的人，誰能說得準別人的事呢？

「雖然每個人都說我被騙了，但我心裡還是相信她會回來的，一定是有事絆住她了…..。」說完這句話後，鹿男就沒再說些什麼，只是默默地把高粱喝完。

「對了，你有鹿茸酒嗎？」鹿男忽然這樣問我。

有阿！我從酒櫃中取出鹿茸酒，倒了一杯給鹿男。

鹿男一改牛飲的方式，非常緩慢地品味那杯鹿茸酒。

「喝這種酒真的對男人有幫助嗎？」

我不知道，改天有機會試再告訴你。

「對了，可以再播放一次我剛進來時的那首歌嗎？」

你是說這首嗎？我把CD放回CD Player，按下播放鍵，羅拉費琪的歌聲再度在酒吧裡迴盪起來。

Sweet dreams till sunbeams find you

Sweet dreams that leave all worries behind you

But in your drams whatever they be

Dream a little dream of me

對了！這個給你。我取出一顆金莎巧克力交給鹿男。像被制約般，我每次聽到這首歌就想吃巧克力。

謝了。鹿男把巧克力放進口中，帶著微笑離開。

嘿！鹿男聖誕快樂！

《徹的話》

1.          大家聖誕快樂。

2.          書籍的話，最近在看《接近無限透明的藍》。

3.          電影的話，看了《梅蘭芳》、《死亡預告》、《玩命快遞3》。

4.          音樂的話，買了玫瑰與槍（Gun N’ Roses）的《Chinese Democracy》。很好聽！

5.          DVD的話，看了《在恆河游蝶泳》、《博士熱愛的算式》、《無敵浩克》、《蝙蝠俠之決戰時刻》、《地心冒險》、《納尼亞傳奇二》與《再續，幸福的三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