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給「總統」留點面子嗎？）

馬英九的歷史定位其實已經清楚。懼內。

懼內也沒什麼。台灣男人，向來「以懼為敬」。「以至懼為至敬」。謹守份際，外觀上有多怕老婆，內心裡就有多敬老婆，骨子裡就有多愛老婆。這是台灣男人常掛嘴上的夫妻相處之道。馬英九也是。而且，馬英九實踐。

「520」早上，總統府的那一幕，周美青的「很奇怪ㄟ你」一出口，大家都知道「中了」。2012總統就職典禮的「歷史記憶」出來了。未來，大家想起馬英九的就職典禮，經典畫面、經典對白，就停格在那前後大約10秒的簡單互動裡。

去年，民國百年國慶典禮，「金釵」遞水給馬英九，周美青回瞪的那一幕，也一樣。媒體是用長鏡頭拍攝，沒有周美青的「natural sound」，但那一刻，大家都學會了「讀唇語」。周美青大意是說：「我不要喝。這裡已經有了。你還拿？」然後，馬英九「照例」、「自然」地手足無措，拿著吸管顫抖地戳著水杯，也差不多10秒。經典畫面、經典「默片」對白，要體會「至高無上的領導者，至高無上的無助感」，那種極端靈肉分離，身心煎熬的變態快感，10秒，10秒就夠了。

我半百了。離馬英九那年紀，也沒多遠。周圍朋友談起馬英九的「懼內」，「十嘴九腳撐」，意見多的不得了。但對馬英九那種「發自內心最深處的恐懼」，有共識。大家普遍認為，過去幾十年，只有823砲戰和921地震可以比。那絕對不只是怕，是真的很怕。但坦白說，我是看了那10秒之後，確定馬英九將勝。然後，周美青輔選，旋風，我開始定調：馬英九大勝。過半勝。

因為這不是演出來的戲。不是經過算計和彩排的「定幕劇」。那太真實，太自然，許多人因此「悟道」：關于兩性關係，宇宙、歷史、終極版的答案，就在這10秒裡。無聲勝有聲，有聲更震撼。原來關于馬英九「居家生活」的傳聞都是真的。果然雞毛蒜皮，尋常夫妻。這對夫妻，以我新聞工作經驗看過的官宦家庭來講，獨一無二。絕對。老公登峰之日，老婆嗆聲不說，注意到嗎？連女兒都沒回來。這種不把「520」當什麼家庭大事的總統，一整天，幾個恍神，幾個NG，根本不算什麼。
　
我再講白一點，這一家四口，幾十年來，除了從政的馬英九，其餘三個女人，沒有一個接受過媒體專訪，一點形象都不搞，一點關係都不做。這種家庭，視官場文化如糞土，尋常嗎？尋常到太不尋常。講是容易，能做到，還真難。這不是「我行我素」裝任性就辦得到，藍綠官場，池萍江鯽，數得出來，也就姓馬的這一家子。
　
說我是「愛馬仕」，行，我不爭辯。但說我是「馬友友」，那太不真實。我不否認的話，太不要臉。我上回訪問、見到馬英九，已經是2008年大選前的事兒了。

常有人問我周美青如何如何？我不是怕被「雷擊」不敢講，我是什麼都不知道。我知道的，也就是那10秒、10秒的政治偷窺。跟大家一樣。我常故弄玄虛說：周美青呀？周美青像宇宙裡的黑洞，體積無限小，質量無限大，觀測不到，但引力驚人。她對老公很嚴厲，像北風；她對弱勢很溫暖，像太陽。這很好，大家不知不覺更平衡。周美青嗆馬10秒，大家都忘了外頭幾萬人嗆了兩三天在嗆什麼。這種看總統被老婆「電到發亮」的戲碼，蔡英文沒辦法給，選舉，蔡英文吃了大虧。

我不是刻意鼓勵「懼內」。夫妻嘛，天然ㄟ尚好。馬英九懼內，這是「登記有案」的。但陳水扁懼內，也是人盡皆知。這都是核能級、航太級，有國際認証的。同樣是市長，同樣是總統，重點不在「懼內」，而在「懼」什麼「內」。「內」的品質，決定了「懼」的價值。同樣的懼，因為「內」不同，馬英九之懼，至懼，政治價值非凡。馬英九的「反對黨」，是周美青。馬英九的「防腐劑」，是周美青。有周美青，大家相信馬英九壞不到哪兒去。和阿扁不同，有了阿珍，阿扁更壞。

雖然大家這麼愛美青姐，但這回，有種感覺：「美青姐過份了。」不是有沒有被媒體拍到、錄到的問題，而是，在那個下車、上台階、總統府前的時空，大家看的，不是「周美青的老公馬英九」，而是「中華民國總統馬英九」，對這個職位的尊敬，是一種「公民教育」。有時，太居家的真情流露，在重大儀典場合，會「有點」失態。不識大體。周美青或許不知道媒體在上頭佈了陣，但想到身邊已經列隊的文武百官、親密僚屬，其實可以給「總統馬英九」留點面子。要老公「俯首甘為老婆奴」，但也不要讓他沒辦法「橫眉冷對千夫指」。何況，那天府外，何止千夫？數萬夫呢，都指著「總統馬英九」罵。我想，這時候，來自「總統夫人周美青」的溫暖，像太陽一樣溫暖，才能對抗政治上的北風。

馬英九確實恍神。馬英九確實沒有招呼周美青。那天的馬英九確實如周美青咕噥的那一句：「很奇怪ㄟ你！」周美青一定看得出來自己的老公怪怪的。心事重重。馬英九失去了神彩。內心的雨，看來下得比外頭還大。「520」過了，馬英九還有4年，總統不能恍神，總統恍神，國家就恍神。怕老婆，大家笑笑就過。這不是什麼阿扁級的國家機密。但恍神就糟了。馬英九要趕快回神。

從周美青看著馬英九嚴厲的眼神裡，外人看到了東方文化裡好特別的東西。不只有虎媽，還有虎妻。但在馬英九顫抖的手、空洞的眼裡，至少可以看到「風度」。因為這一點，馬英九失去的其實不多。這是我大膽預言馬英九過半勝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