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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輔導通常都會準時在6點結束，三個小時中間沒有休息，一般除了劉老師自己發表許多看法之外，有時他也會邀請其他人來分享自己的心路歷程。每當有外人加入，劉老師就會顯得特別開心。

眾多分享者之中最讓子綺印象深刻的，就是Angel。

Angel留著一頭長直髮，身穿純白色的連身洋裝，外頭還披了件碎花披肩。清秀的五官、纖細的腰、白皙的腿，優雅的氣質讓人印象深刻。

「我以前也跟你們一樣，害怕面對人群、害怕看到鏡子裡的自己。」

她看起來完全就是個正常人，甚至像天使一樣迷人。很難想像她也是身上有缺陷的怪魚。

「我知道你們在想甚麼。」Angel露出俏皮的笑容，底下開始騷動起來。

慢慢地，Angel拉開碎花披肩，露出原本遮掩住的上半身。眼前的光景讓大家都啞口無言。

「我有三個乳房。」

白色雪紡紗洋裝下，是異於常人的三個完整乳房，除了正常的位置之外，中間略低一些的地方還有隆起的部份。特製的三罩杯內衣讓Angel胸前看來更顯怪異。

「當然，我去找過醫生，動過幾次手術企圖將它切除，但沒想到它有自己的意志，過一段時間就會再長出來。我曾經自殺過，在過去的20幾年裡我也很少走出家門，直到我遇到劉老師，才懂得接受自己。你們知道嗎？就是因為我們太完美了，老天才會特別從我們身上取走一項東西……」

Angel說的話，牢牢烙印在子綺的心中，但她始終沒辦法將困擾她那麼久的兔唇當做是完美所付出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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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導活動是子綺踏出家門的唯一理由。受到劉老師的論調影響，子綺也慢慢改變自己的心態。有次，子綺鼓足勇氣在等待搭電梯時拿下口罩，還特意向當時同在電梯裡的一對母子點點頭。那個男孩看來明顯受到驚嚇，但一旁的媽媽溫柔地對子綺笑笑，然後對男孩說：「跟姐姐打招呼啊。」小男孩聽到媽媽的指示，立刻乖巧地說：「姐姐好。」

好虛偽。明明就很害怕的不是嗎？子綺明白這就是劉老師所說的虛偽的同情。

劉老師會不定期出一些功課給大家，要求大家在生活中努力去完成，還會訂下成果發表的時間，讓大家一一上台說明。

上一次他出的功課是交朋友。

「不是同情你或者想要幫助你的人，而是真正的朋友，當你跌倒時會笑你，不會刻意保護你的朋友。」

這是個非常困難的題目，尤其對子綺來說更是如此，因為她在生活上幾乎不會接觸到外人，當然也不可能拿父母當對象來交差。

子綺想起小學時那個患有白化症的同學，還記得她叫丹燕。找出國小畢業紀念冊，順利查到丹燕家裡的電話，但她卻遲遲不敢撥通。

這麼久了應該不記得我了；都搬家了吧，電話應該早換了……許多念頭阻撓著子綺，更重要的是，子綺從小到大幾乎沒有講過電話，因為她口齒不清，在電話中會更顯困窘。

放棄使用電話，子綺央求父親直接載她到丹燕家。結果，等著她的卻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丹燕上國中之後因為被學校的太妹欺負，選擇割腕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可能已經描述太多次了，丹燕的母親在講的時候面無表情、沒有情緒波動，但子綺卻感到驚訝又憤怒。

「是這個世界把丹燕給逼死的。」子綺回到家關上門把自己鎖了好幾天，完全沒有食慾。她決定了，「交朋友」的成果發表她要報告這件事。她唯一的朋友，因為自己的特別之處而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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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果發表那天，現場瀰漫著詭異的氛圍，時間到了劉老師卻還在教室外跟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講話，雙方比手畫腳似乎都非常氣憤，過了十多分鐘，兩個男人才悻悻然地離開了。

「你們一個一個上來報告吧。」

說完這句話之後劉老師就在角落坐下，同伴們自動自發依序上台，但劉老師似乎沒在聽。

輪到子綺時，她照自己的想法講了丹燕的事情，但劉老師也沒有任何評論。

星翰是最後一個上台的人，等他講完了坐回位置上，劉老師都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教室裡一片靜寂，但氣氛卻非常緊繃。

「今天，我要給你們一個新的功課。你們先回想看看，自己從小到大有沒有曾經被欺侮過、被傷害過。」

台下的同伴們紛紛點頭。

「是不是很恨那些人！」劉老師開始大吼。

「是！」現場騷動起來。

「好！那我告訴你們，你們要去報復！」

劉老師轉身，在白板上寫下大大的「報復」兩個字。

「去報復任何一個曾經取笑過你們的人，不管什麼方式都可以，只要勇敢表達出自己的憤怒，讓對方清楚知道他曾經傷害過你。兩個月後我們再來聽聽大家的成果。」

報復。這就是劉老師所下的新指令。

「去報復，去感受自己所擁有的力量，不要再讓這個世界瞧不起了！」

回到家之後子綺的情緒依舊澎湃無法平靜下來。回味著劉老師所說的話，「報復」兩字令人亢奮，她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就是小阿姨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