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05 13:48:39喬治詩潘

我們出發

決定好了就出發,不必選陽光麗麗的日子,更不需要排列整齊的公雞們吹響的號角。出發了就一步一步前進,不必刻意跨大步走得渾身是汗,更不需要披荊斬棘翻山越嶺。方向可以隨時改變,速度可以忽快忽慢,更可以停下來,甚至坐下來。坐下來的時候就回頭看看,公雞們的隊伍已經離去,空盪盪的筆直小路還看的見家的炊煙,如果不是太遠,那麼還可以走回頭,而這來回的路程也要算進去,一步就是一步。

出發的時候要帶著好心情,除此之外都可以在途中尋獲。當需要財寶就往金山銀山的方向走,走到了就可以拿很多很多;當需要愛情就往眷戀依賴的方向走,走到了就可以充分感動。當什麼都不需要,就觀察風,要逆著風走,才可以看的更多。但是好心情一定要有,就連跌倒了也能微笑帶過的好心情一定要有,笑著前進,或是笑著停留,甚至笑著倒著走。也可以繞著圈圈轉,什麼都不需要的時候就繞著圈圈轉,用自己的腳印磨蝕出不規則的圓,也會是一項成就。

不需要出什麼力氣,不需要拼命,不需要豪氣熱血,不需要殺紅了眼。隨意且自信,輕鬆且平靜。也可以猶豫,可以想很久,沒有人追趕,沒有人逼迫,想不出來也別急,時間多的足夠讓鯨魚悠閒的繞地球三圈,或者是讓小麻雀飛到遙遠的莫斯科看雪,途中還可以認真的玩耍。不需要力氣,把圖畫弄皺了總是不好,不需要力氣,因為不必抬起任何東西,不需要力氣,只要輕輕慢慢的走,距離拉近就值得高興。

當看見美麗的黃色小花,當看見蜿蜒的綠色藤蔓,當看見彩虹,當看見水池旁的青蛙,一定要停下來好好看個夠,直到花謝了,藤蔓枯了,彩虹消失,青蛙死去。一定要,而且可以等待,等待下一朵花,下一簇藤蔓,下一個彩虹,下一隻青蛙。可以就把一朵花當成終點,花開花謝的歷程中,時間無傷的緩緩滑過皮膚,感動在新生裡,感動在生命的結束,只要完全的專心就夠了。當然也可以不削一顧,畢竟黃色的小花不能感動你,但還會有紫色的,粉紅的,或是白色的。可以深信更美好的還在後面,但不要以為自己什麼都不愛。

自然的前進,在寒冬拉緊大衣,在夏日袒露胸襟。就如同冬天裡會有陽光,夏天裡會有風雨,季節只是一種習慣,規定則一個也沒有。在夏日懷念寒冷的冬風,在寒冬想像酷夏的太陽,用讓自己開心的方法,季節便不是問題。要是渴望下雨,就立刻放下一切前往熱帶雨林,跟雨林裡顏色鮮豔的青蛙一起敞佯在無止盡的傾盆大雨中,並且學會用皮膚呼吸。或是到沙漠中,陪著老人一起回想他一生唯一的那場短暫的大雨。老人會告訴你,那場雨啊,是那麼的美麗,雨滴在頃刻間就蒸發消失,但卻那麼美麗。

把遼闊的天空擺進心裡,把自己擺在正中央也可以。從世界的邊陲出發,或往世界的邊陲出發。想法用來捕捉感覺,觀念用來取悅自己,隨身攜帶的鈴鼓用來表達開心,生命則用來揮霍。如果不能騎著海龜到處去,那就把井底的房間給弄得舒服乾淨。天空到哪裡都是藍色的,海則到哪裡都鹹苦不已,只要前進,或者,只要保持前進,確定每個角度看起來都在微笑,那就夠了。可以哪裡也不去,但要大聲的告訴所有人:我們出發了。

當然也可以帶著悲傷,哭喪著臉說不定更有存在感。也是有人只喜歡陰天的,更有人連白天都不喜歡。黑夜來臨的時候再走,太陽出來了則躲起來睡覺,遇到有光的東西就變成瞎子,黑暗裡卻看的比貓頭鷹還清楚。那麼如此一來我們會在黃昏時交會,或在清晨時分手。出發只是為了前進,除此之外都可以不講究。帶著悲傷的游牧民族,騎乘著貓頭鷹充當黑夜的使者,儘管悲傷,鮮明的足跡卻不會消失。如果可以,請來陽光下坐坐,因為就算在陽光下,悲傷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於是我們出發。要歡唱,但不必敲鑼打鼓;要腳踏七彩雲朵,但不必打雷閃電;要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但不必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我們出發,但你可以先走,或者你讓我先走,或者你用跑的也沒關係。我不會試著去追上你,你也不用回頭找尋我。出發,你在你的路上,我則在我的。如果有交集,我會熱情的向你招呼,如果沒有,那我也會持續的想念你。想念我們在出發之前,一起把未來說的未來說的那麼美麗。

遇到深潭的時候就繞著走,遇到巨石的時候就改變方向,遇到危險一定要避開,遇到順風則走快一點。如果你要游泳過深潭,我相信你可以辦的到,因為你游的那麼好;如果你要爬過巨石,我相信你可以辦的到,因為你從不怕高。但你也知道的,並不是選擇挑戰就可以提早到達;你也很明白,挑戰是為了體驗,而不是為了征服。你知道,所以如果你不小心被潭水淹沒了,或是不小心從巨石上跌下來,我也不會為你擔心,因為我相信你永遠會有繼續前進的勇氣和力量。

說要出發,蒲公英借給我們翅膀,說要出發,坦克車借給我們履帶,說要出發,鯊魚借給我們魚鰭,說要出發,雷根借給我們火箭。說要出發,我們手握著手,一聲珍重帶著淘氣的笑,一聲再見則開始眼泛淚光。說了再見,就再見吧!如果捨不得,我們可以牽著手走一小段,就走你喜歡的路,我可以忍耐,或是走我喜歡的路,讓你試著忍耐。不過你我都知道,那沒有意義。

決定好了就出發,而我聽到你說:天氣真好!

是啊!天氣真好。會這麼一直好下去的……


【2004年12月16號中華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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