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3-08 20:25:12恍神娃

彩虹下的幸福



        在遙遠濱海的舊旅館裡,沙織見到久未謀面的父親,冷豔優雅的卑彌呼手捧鮮花,告訴她來的時機正好,有早午餐,瀲灩日光滲透窗簾,卑彌呼溫煦地說著,突然認出了沙織,屋內一片寂靜。多年前離開妻子與女兒沙織的卑彌呼,從扮裝俱樂部退休後,買下海邊舊旅館改造成近老同志的安養院,年老色衰奇裝異服的同志們在院內開心嬉戲情慾流淌,切斷了社會/家庭網絡的他們相互扶持,偶爾想念院外不斷前行開枝散葉的親人們,在蜿蜒緩慢的時間裡,安靜凝視著日漸迫近的病與死

 

  「彩虹下的幸福」原譯名「彩虹老人院」其實更貼近電影所呈現的世界,於人生暮色裡低迴流轉的光,暈染出奇異的潤澤與穠麗,即或是瀕臨死亡的卑彌呼,鎮日纏著頭巾、身披各色印花睡袍躺在白紗罩覆的床上,與死亡相依偎也仍然流動著媚態與妖豔。在卑彌呼年輕、俊美的戀人春彥懇求下,沙織走進卑彌呼人生最後的時光,以拒絕原諒父親為底線,沙織一點一滴理解著父親所在的世界,穿著蓬裙洋裝努力學習piki舞,以便隨時能和七歲孫女對話的Ruby、住在水藍色房間裡,親手縫製各色禮服,心願是在女廁補妝的山崎先生,以及一方面恐懼著卑彌呼的死,一方面瀰滿情慾的春彥,沙織與春彥之間,流動著微妙的曖昧與想望。  

  

  不知是出於刻板印象,或因為卑彌呼曾是扮裝俱樂部媽媽桑的緣故,片中同志除年輕的春彥外,無一不是濃妝豔抹陰柔易感,強烈的殊異感致使安養院更像與世阻絕的華麗城堡,堡內愈是流光溢彩,堡外的世界愈是殘忍偏狹與暴虐。然而人與人間的傷害或歧見本無可避免,惟原初未曾沾染的愛意能夠浸透彼此,影片後段沙織與父親的對話讓我非常感動:

 

沙織:後悔嗎?

卑彌呼:對什麼?

沙織:拋棄工作和家庭,淪落成一個不正經的同性戀者活著。

卑彌呼:這樣問的話,沒有。你很不會問問題耶!

沙織:那讓媽媽那麼痛苦,後悔過嗎?有愛過我嗎?有因為見不了面而寂寞哭泣嗎?……我是不會原諒你的。沒辦法原諒。

卑彌呼:這就是最完整的結論吧。但是可否讓我也說句話?

沙織:什麼?

卑彌呼:我愛你

 

  混雜著恨意怨怒,無法對話或相互理解而仍然凝望著對方,夾泥沙以俱下的愛,不能說服或投入彼此,卻能意會的愛。像阿莫多瓦電影裡穿過各種偏鋒、離異和瘋狂之後,而猶能相互感染的一切,充滿雜質與歧見的世界,惟情感是共通的音調與文明。附帶一提,小田切讓在這部電影裡真是帥得不得了,更為妖異的則是飾演卑彌呼的田中泯,在窗紗籠罩的房間裡優雅沉靜一點一滴地死去,髮蒼皮皺還透著無法消減的魅惑與性感,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是城堡裡無可取代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