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yes mark the shape of the city

2013-01-14 20:30:10可如何先生

π（少年PI）：沒意義就是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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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成為母親，以徐小意的說法：算是死過了。

這句話，意味女孩身心無法回復往昔的感慨，像是骨盆撐大、無止盡的被吵醒、淺眠、以及永遠無法再走一遍的青春。

變了，就是變了。

關於人與情境的遭遇與改變，需要緣份與因果，很多時候機率的成份大於意義；但在改變之後、之前的過程，那些讓女孩如何走向死亡、以及如何誕生一位母親的過程，卻是慢慢地醞釀出何謂意義。

在電腦螢幕這頭聆聽小意似有若無的嘆息，想想，不如在平日休個假，做做我倆過去平常日會做的一些事，像是看電影之類的，彷彿想挽回些什麼。

還沒進到主題？是不是很沒意義呢？

《Life of PI》這部電影，要呈現的是關於生活的意義，而不是專注於海上漂流的奇聞軼事，即便一旦人進入孤獨中，諸多可能的想像與幻覺便能透過視覺影像來豐富閱聽人。導演花上許多時間來敘述主角的家庭、學校生活、童年與青年往事；他怎麼學習游泳、他的初戀、他如何認識宗教、他如何知道理性的重要、以及他如何發揮他的感性與想像。電影主題中對於生活的圍繞，有一個最重要的意義，即呈現「家」的重要。倘若沒有一個完善且美好的家，少年PI無法度過漂流生活；而他所型塑的漂流生活，亦即其所有的題材元素，都來自於他過往生活所賦予他的正向力量。

於是電影裡求訪小說題材的配角，在聽到壯年主角敘述過往於印度家庭的生活史時，顯現出…多少有點無奈的神情。配角臉部表情頗似想問：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關於一個偉大的故事嗎？好像很沒意義…

但過往生活所成就的意義極為重要。

父親與母親看似極為矛盾的兩位，卻各自成為家庭的半邊天。

父親告訴他理性的重要、告訴他自然與社會的殘忍、告訴他宗教只不過是鴉片。

母親卻又告訴他，必須追求心靈昇華、有些事情並不是理性可以全權代替與處理，你必須有知性、感性、往內在找尋意義。

這樣的家庭生活教育，使少年PI成為π。

他積極且正向，對校園裡同學的嘲笑與謾罵，他正面以對，以不屈不饒的毅力，透過自我陳述與不斷地改變外界對自己的看法，最終以驚人的－－π的數值之默記與展演－－獲得同學、老師的認可，驚艷群芳。這是他在面對人生最極端不幸遭遇之前，所積累的完善能量。

正因如此，他能從最不堪、最殘酷的逆境中，建立自身對逆境的詮釋。

而這些詮釋的元素，全部來自他的過往生活。

其實電影裡的「真實」故事，或是所謂的伏筆，極有可能是落難於小方舟上的一群人因飢餓與恐懼而造成自相殘殺的局面。

一群人相互殘殺、及看見自己母親被人殺害的故事、甚至是主角自己去殺人的故事，比一個人在一群動物中求生存還要使人難受、所承受的道德壓力更是大到千萬倍，但他用過往日常生活符號表達了他對磨難的詮釋，那些配角全都變成動物角色（他的動物園童年），而他心靈被逼而成為獸的、野蠻人的一部分，則成為「孟加拉虎」這個符號。

在被迫失去文明的、人吃人的小社會裡，也就是一葉方舟裡，主角不得不成為一個弒人猛獸、野蠻人，方舟裡的布幔成為寓意的符號，遮掩住他心靈的猛獸，直到母親被人殺死，他內心的猛獸才穿出布幔，成為猛虎，透過暴力手刃對方。

現下不是很多人討論是否該廢除死刑？

在還沒遭遇困境前，一個人可以擁有很多道德陳述，表達出他的理性，而說出：殺人是不對的，即便對方先殺人。一旦一個人的選擇性因環境侷限而越來越小的時候，他唯一能掌握的就是暴力，而且透過背負「人不能殺人」此一底線的道德罪名，而將自己成為一隻猛虎，殺了對方。

所以，別輕易的對廢除死刑下定論，特別是：如果你不是一位受害者的話。天知道如果換成你是受害者的家屬，你又會做出什麼？

主角說的話值得玩味，其實碰到這種倒楣事，根本沒意義，就是你倒楣遇到了！

關鍵是你面對突發事件的決定，以及做出決定之後，你如何面對一個死而復生的生活，如何進行對生活的重建。

主角殺人是為了生存與報復，但主角的原初動機並不是為了奪取他人利益而活，所以他開始在艱難環境裡不斷面對自己的野蠻獸性。透過主角本體的影像如何馴化孟加拉虎的過程，可以發現主角本身正在面對自己的殘酷、獸性，並要把這種非人類社會文明的部份，再次馴化。

而主角做到了。

在美妙的電影特效底下，孤獨的況味讓他習得關於信仰的重要，讓他懂得尊敬自然、敬天，在大自然的巨大力量下，他知道自己的卑微，甚至連他本身的獸性符號──孟加拉虎──都產生恐懼，唯一能讓主角消除恐懼的，是他原先生活裡認識的信仰，使他自身昇華。

人與孟加拉虎的鬥爭，人與孟加拉虎對自然的表現，全部展現出主角的內在追尋，而且似乎逐漸取得平衡。最平衡、最穩定的心靈狀態，是外在環境的突然美好──那座小島。小島給予主角脫離人類社會現實的烏托邦想像，他可以忘記傷痛、不再融入社會、甚至不需要去思考究竟是否該面對人類社會的光明與黑暗。他需要物質以取得能量時，就是老虎；他需要精神寬慰以取得昇華時，他就是哲人。那座島嶼的奇特生態，讓他甚至可以在那兒混吃等死，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面對、或是不知所以然的死去。

他知道他少了社會，沒有社會，意味著失去生活。

人之所以為人，就在於人與人的關係所展現的社會性。

即便他過去經歷到人的獸性，但是他知道必須回到社會，而不是躲避到一個能獲得安穩的烏托邦想像中，這個烏托邦最後必定會讓人自溺。

再次經歷漂流，直到他最後見到海岸的那刻起，人的暴力似乎像孟加拉虎一般隱蔽到叢林裡，但他還是發自內心的去感激：他如何使用暴力、認識暴力、進而馴化暴力的過程；以及將人重返野蠻人時，你會發現野蠻人更加善用他週邊的物質，而有著更豐富的實際知識。

如果沒有這些，在逆境中，他活不下去。

當訪談者認為──我正在思考你漂流過程究竟有哪些意義──的時候，實際上這部片告訴我們的最大意義，就是「家」所給予我們的能量，那些你平常都會生活的、你甚至不會察覺到有意義的地方，卻最有意義。

最後，主角又建立起一個家。

作為一個社會人該有的權利：家。

反思我們現在的社會，有些人甚至都放棄了這個權利，或是這整個社會都忽視了「家」的重要，甚至限制人們建立起家庭的渴望。

一旦你是個原子人，什麼鬼魅魍魎都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