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12-22 09:01:21玉米

我的生產經驗一之二

五點半,我們到了醫院門口,一個手腳都纏著繃帶的女病人看到我被架下車,趕緊一瘸一瘸地推過來一輛輪椅,老公急沖沖的推著我進產房,脫衣服換衣服,進待產房,再由待產房進生產房,我只一味顧著痛得哇哇叫,由著他們將我扛上扛下。不過,因為再回醫院的時候,只開了四指,所以我在待產房裡待了一個多小時才被移到生產房。

「妳太太的家庭醫師是哪一位?」護士問。
「嗯…」老公和老么對看一下,遲疑著。
「Dr. Chou, George Chou。」我吼叫。
「那她的婦產科醫師呢?」
「嗯…」老公和老么又對看一下,還是遲疑著。
「Dr. Soleman。」我在陣陣的痛楚哀嚎中,咬牙切齒的擠出答案。
「預產期是哪一天?」
「12月10日。」老公終於知道答案了,得意的搶答。
自懷孕以來一直困擾我的背痛,此時此刻如同發酸了的一顆炸彈,在我下背部爆開,躺不得,站不得,坐不得,趴不得。體貼的護士在我陣痛與陣痛之間,不斷的幫我搓揉小腿,教我怎麼呼吸,我聽到老公認真的跟著做,並且一直一直的提醒我要呼吸。
護士用比我大聲的聲音告訴我不要再哀嚎了,留點兒力氣準備做最後的衝刺。陣痛的時候,用深呼吸、吸氣吐氣替代喊叫。
她拿了熱毛巾要我跪趴在手術台上,幫我熱敷下背,輕聲的問我有沒有好一點。我用僅存的一些理智,禮貌地回答:「有。」於是她很高興的將熱毛巾轉到老公的手裡:「你就這樣幫她減輕一點疼痛吧。」老公很感激的接過毛巾,緊緊的將溫熱傳到我下背。
護士一離開,我卻忍不住的叫囂起來:「不要碰我,熱敷一點用都沒有。」
老公嚇一跳,趕緊拿開毛巾,緊握著我的手:「老婆,我們不要生了,一個就好了,就這一個,這一次就好了。」
「老公,我不要了,不要了。」我忍不住的呼喊出來這句話,又立刻理智地向即將報到的娃娃道歉:「寶貝,媽媽說錯了,媽媽要妳。」雖然疼痛得厲害,我還是要佩服我自己的理智,在下意識裡仍舊如此清醒的運作著。
老公心疼的摟住像一隻被戳到眼睛,不停掙扎的猛獸的我。
我聽到護士遠遠的聲音:「要生了,請醫生進來吧。」
然後有個人過來和我說話,自我介紹她是我的醫生,我只看到老媽跟著進來,接過我的手,緊握著我,喃喃的唸起佛經。
「媽咪,好痛。」這個時候,我終於落下淚,委屈的、虛弱的向老媽訴苦。
「我知道,我知道。」老媽的聲音讓我心安了不少。
「你去看娃娃出來吧。」我和老媽同時對老公如此說。老公不捨的鬆開我的手,走到醫生身邊去等。

在醫生的指導下,我在陣痛的時候將身體儘量坐直,將哀嚎的衝動轉為外推的力氣,七點四十,孩子平安出來了。
感覺上,我有幾分鐘的暈眩過去,因為沒了力氣,就沒了記憶。再有感覺的時候,我看到護士正在整理娃娃,老么在娃娃旁邊嘰哩呱啦的說好可愛,老媽還是握著我,我還是很痛,針刺在身上的痛,原來是醫生正在縫合我的傷口。
不是生完後應該是鬆了一口氣,安詳的躺在生產檯上,然後護士快樂的送一隻紅通通的小猴子到產婦的手上來,皆大歡喜嗎?怎麼生完後還有縫合這到手續?怎麼還是那麼痛?老公怎麼不見了?
護士問我要不要抱娃娃?我累垮垮的婉拒了。
「和電影上一點都不一樣。」我嘟噥的向護士抱怨。
「是不一樣,而且很不一樣。」護士對我會心一笑,將娃娃抱給剛從廁所走出來的老公。這傢伙,眼睛鼻頭都紅通通的,一看就是剛剛躲到廁所哭完出來的模樣。他愛憐的抱了抱娃娃後,將娃娃轉手到等在一旁排隊的老么和老媽,走過來緊緊的摟住我:「老婆,辛苦妳了,我們生這麼一個就夠了,我不要再讓妳受苦了。」
我很感動。

可惜這份感動只維持了半年。
娃娃長到六個月大的時候,老公興沖沖的對我說:「老婆,妳看,寶貝這麼可愛,怎麼樣,再來一個吧?」
所以沒多久,我就被晉升為『很有經驗』的媽媽了。


老么問我:「姐夫在妳痛的時候,伸出手臂給妳,說妳可以咬他,妳怎麼沒咬?」
哎呀呀,我居然錯過了這句話,第二次生產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實現他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