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7-18 03:34:04酷月

【旅途隨筆】距離

出於一種壞習慣,如果說寫的是遊記,不免就思考起遊記的定義,惴惴自己無論如何總是離「譜」。但如果宣稱此非遊記,又明明人在旅途中,豈不矛盾做作?也許有些許事物,可以邊做邊找定義,因而容許錯誤的暫置,比方說,遊記。

我第一次坐這麼長途的飛機,先三小時到河內,度過十小時等待轉機,再飛十二小時到巴黎。不論第幾次坐飛機,我都像個孩子似的強烈地渴望靠窗的位置,親眼看著立足之地越變越小,親眼看著自己的即將降落的陸地,還有一點點雲花從很小的窗口洩漏出我所經過的空間。這讓我的飛行不會像小叮噹的任意門--設定地點,進去、出來,來到另一個地方。

因為我記得從平地走到山頂要揮掉多少汗水,我記得開車到海邊要加多少公升的汽油,我知道從天空到地面的真正距離,所以我才會在幾萬公尺的高空上,對一個小小的窗洞目眩神迷:陸地、山丘、海洋、天空,全都壓縮進一方幅,我的視野。明明很遠的,變得很近;原本很近的,變得很遠。距離變得像一種抽象概念,而非肉身經歷的空間。

我被移動的距離早已超過唐三藏西天取經的距離,當年三藏先生離開京城時,我想大部分的人都不看好他會回來吧?那時人一生能經歷的距離還有限,旅行意謂經年累月,遠行意味著永不復返,那過程好像把人生和旅行進行兌換。但如今我走得比唐三藏還遠,行前沒做什麼道別的動作,心裡肯定著自己將再回來。就像打開一扇門,再關上門而已。應該沒有兌換掉什麼東西吧?我是指無形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