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那句無禮的：「女人抽煙會破壞原有的氣質喔！」

我吐了一口煙，連頭都懶得轉一下，不客氣的把打火機遞給你說：「那你要不要？」

你很識相，沒有讓我的手尷尬的停留在半空中，隨即把打火機接了過去，我故做矜持，用眼角餘光偷看你，卻遲遲不見你拿出煙盒。

「謝謝妳的好意，我已經戒煙了。」你終於打破沈默，將打火機遞回給我。

我忍不住轉頭望向你，冷冷的說：「你不知道這裡是公司裡唯一的『吸菸區』嗎？你又不抽煙幹嘛坐在這裡呢？」

「因為我想勸妳戒煙。」這句話，直到我下班回家，洗澡的時候、躺在床上準備入睡的時候，仍然在腦海中徘徊不去。

*

「妳聽過姜育恆的［戒煙如你］嗎？」相同的時間，相同的地點，你又再度出現在我面前。

「你是特地來陪我抽煙聊天的？」

「不是，我是來勸妳戒煙的。如果妳聽過那首歌，妳就會知道戒煙跟戒掉愛情一樣難，所以我希望妳早點醒悟。」

「什麼啊？抽煙就抽煙，還扯到愛情去……我最痛恨男人一面刁著煙，一面批評女人抽煙，這是兩性平等的社會耶！為何男人抽煙是有個性，女人抽煙卻被認為不正經？」

「我想妳誤會了，我只是單純的想要勸妳戒煙，沒有帶著任何批判的色彩……不過說實話，妳抽煙跟不抽煙的樣子的確很不一樣。」

「看來，你觀察我很久了，我都還不知道你是哪個部門的？」

「改天妳就會知道了。」說完，你消失在我吞雲吐霧中，我以為我剛剛分了神。

*

我特地去找你說的那首歌，原來，這歌已經十幾年了，現在的什麼ＸＹΖ世代應該都沒聽過了。

一個男人失去了他心愛的女人，所以決定戒了煙，很老掉牙的故事。可是歌詞中的一句：「這才明白，戒煙容易，戒你太難…」卻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

我也不是一開始就抽煙的啊！我原本希望他會為了我戒煙，沒想到後來卻跟著他一起抽，如果不是他離開我，我的煙癮不會這麼嚴重吧！

戒掉了他，卻戒不掉煙。一根煙，看似微不足道，卻梗在我的心頭上。而你，一個見面次數屈指可數的人，居然讓我又想起了這段過去。

煙，總有抽完的一天，你，終究只是我生命中的過客，如同煙一般消逝於空氣中，不著痕跡。

*

一進門，看到大家團團圍住公司的佈告欄，我好奇的問問旁人：「什麼事情啊？公司旅遊嗎？」

「不是啦！是別部門的一個員工，好像上星期去世了，佈告欄上是他告別式的日期…」

我好不容易擠到人群的前面，看著公告上的名字，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我認識的朋友。

我一如往常在公司門口的小花園旁抽煙，卻不見你的到來，唉！也許是我自作多情吧！

等不到你，卻來了一些別部門的男生，不顧旁人的高談闊論著，心情很悶，捻熄了香煙想要回辦公室去。

「…聽說他死於肺癌…」

「真的嗎？小高不是跟他很熟，怎麼沒有聽小高提起過？」

「別亂說，我可沒有跟他很熟…」

「不然你怎麼知道他喜歡業務部門的副理？」

「我是猜的，常常可以看到他的眼神都是望向她啊！」

「喂，人家就在旁邊耶，小聲一點啦！況且他才剛過世，還是不要亂說話比較好…」

是尼古丁在作祟嗎？我的頭好重好重……

*

我偷偷躲在一旁的人群裡，想要往靈堂內一看究竟，卻又怕遇到同事。我在擔心什麼？擔心消失不見的你就是剛去世的同事嗎？

「嘿！妳怎麼會在這裡？」

做賊心虛的我差點被你嚇得魂飛魄散，謝天謝地，你還是活得好好的，我胡亂瞎掰的說：「我……我剛好路過。」

「是嗎？瞧妳嚇得臉都白了…」

「那是因為你忽然拍我一下啊！」怎麼回事？應該還算是陌生人的我們，卻熟悉的像老朋友一樣。

「聽我的話，慢慢戒掉煙吧！」

「你是我的誰啊？管這麼多！」我撒嬌似的口吻，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唉！我…」話還沒說完，你卻神色匆匆的說：「我該走了。」

「可是…」可是我都還沒問你名字啊？為什麼每次的談話都這麼短暫呢？

你離去後，靈堂中的人群漸漸散去，我不經意的抬頭一看……

*

煙熄了，我在姜育恆的歌聲中，沈沈睡去……


初稿：2002.1.7
定稿：2002.10.8

*

註：姜育恆［戒煙如你］作詞：貝兒

*

後記：
這一篇是十幾年前的舊作，真的不是因為今天農曆七月一日鬼門開，我才會再次發表這篇小說，完全是因為昨天看了才華洋溢、才氣縱橫的姊夫，寫了一篇【戒菸文】，不得不呼應一下！

原文如下：
懵懂無知的初戀，妳我一見鍾情般的偷嚐禁果，
慘綠少年的狂戀，在我耍帥逞強時妳就會出現；
大專時期的熱戀，熬夜的晚上妳都會伴我未眠，
當兵期間的苦戀，偷偷想妳總是在寂寞的夜裡；
職場生涯的迷戀，愛上癮不能一時一刻沒有妳，
到如今驀然回首，才知道妳是我不應該的依戀。
寫在終結42年菸齡，戒菸第25天的8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