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回台灣之前的事情了。
話說十一月的多倫多，有著令人開心的溫度，涼風颼颼，不管走路走多久，壓根流不出一滴汗。

我站在月台上，等著地鐵進站。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兒，用一步兩公分的距離，"快速"衝來，好像下一秒鐘，就會啪嗒一聲摔個狗吃屎。 我趕緊讓開，他卻在我眼前停了下來。
『Can you read?』手裡還捏張破地圖。
闖蕩北美這麼多年，二十六個英文字母我還認得。
仔細看了一下，原來老頭是要去Broadview站附近的寵物醫院把他的狗領回家。
老頭還直抱怨說，他搭了多遠又多遠的公車來，在地鐵已經逛了好一陣子了，就是不知道哪一站該下車。
知道他是去抱狗，又看他一副風燭殘年的樣子，心中慢慢浮現一個景象：黑黑深夜裡孤單老人坐在搖椅上，望著熊熊的爐火，身旁的小狗窩卻是空空的，說不定心頭一酸，情緒一激動，一不小心就再見了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乾脆好人做到底，帶他去領狗。
老頭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不停地問我說：『會嗎?會嗎?你會為了我這樣做嗎?為了我嗎? 』
我聳聳肩，老實說，大部分原因是為了那隻狗!

當我們到了Broadview，找到醫院，醫生已經下班，剩下的只是打工小伙子，沒權做決定，老頭只好隔天再來。
Well，至少，下次他自己找得到醫院。

所以，我們一老一少又慢慢踱回地鐵。
老頭大概開心過了頭，開始胡言亂語。車上位子不多，我請他坐下，自己則站在稍遠一點的門口，他竟倔強地邁著驕傲的小碎步走到身旁。
『Oh, No. I will never leave you standing here alone.』
又說：『我太太多久以前就死掉了，從此以後我就一個人，最近我打算給自己再找個女人。你說，男人找女人不也是正常的嗎?』
我的臉上開始出現小小的黑線，額角還有一滴冷汗。
他又說：『像你這樣一個那麼美麗的女人，有沒有男朋友?』
我沒好氣地說，有有有，多得很呢。我台灣有八個男朋友，而且明天就要回去找他們了。

當時心裡真是一陣不爽，臭老頭，你看看你自己，兩隻腳都快踩進棺材了，少在那邊給我五四三。 我只是希望老了以後，也有年輕人會這麼幫我，省得落得跟這你一樣下場，在地鐵逛半天也沒人鳥。

下車之前，老傢伙跟我要電話，還問可不可以親我一下，在臉頰上。 還沒回答呢，他像陽婆婆一樣，哼哼哈哈抖啊抖地湊到臉龐親了一下，還留下了一點點濕濕的口水。
臭老頭，別逼我打老人啊!
哇咧去他的，翻了老大一個白眼，火速下車。

我是不奢求老天爺派個什麼金城武或是梁朝偉來給我搭訕吃豆腐，但是也不用送我一個這樣的老豬頭吧， 難得一次敬老尊賢竟然敬到寶了。
以後還幫不幫老人?
嗯，幫，怎麼不幫。
幫帥一點的老人好了。
02/03/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