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7-06 13:45:37鑄心齋主人

【述異】旅行的意義-之其一/060716/v.2

2006年5月27日晚上9點,你即將開始貧乏30幾年人生中最長的一次出亡。
拔營滅跡,是血液裡殘存的古老本能,過去他們抹除活動殘跡,讓掠食者無從追蹤;而現今你打包靈魂殘跡,讓記憶無從追蹤。
旅行的第一步始於招魂,招回你依附在所愛之人、事、物的靈魂。
你將跟了你10年的老狗托孤給親信又有地方可養狗之人,簡單扼要的把食衣住行育樂打成一張不帶感情的條列式,遺下5千現鈔說是供愛犬洗澡修毛零花,卻已暗暗算好了若愛犬發生不測,送去個別火化也恰恰有餘。你將你平日在辦公室的活動作成一個又一個的備忘錄,臨行密密縫的加上一堆註解,期望他們照著一個又一個步驟重現你日常的每一個動作。你見遍所有親愛之人,臨行絮絮語,唯望把他們的音容笑貌深烙在記憶裡。你依序造訪每一道你愛的小吃,甚或平常嫌遠嫌天熱不願輕易到訪的遙遠小店。你兌現你對友人積壓已久的承諾,以至於臨行的最末一週,你像個聖誕老人般的到處分送你的智慧和財產。你回家享用老母的家常菜,陪老父漫步吹海風,一如往常。
靈魂打包完畢,鎮穩你行舟的艙。
起鼓,你拉出百貨公司關門前30分鐘你改變心意採買的大號行李箱,開始打包。好奇怪平日懶散的你總是可以在最後一分鐘很有效率的打包完畢,預謀逃亡似的盥洗包裡你常用的沐浴用品總是補滿的,那些旅行會用到的裝備也總是放在固定的地方,甚至連iPOD的播放清單都老早加入那些可以讓你在飛機上一路好眠的音樂。
相對於這頭的細密,你對於8小時時差的那頭完全漫不經心。氣象預報的低溫讓長居亞熱帶的那件號稱抵抗零下10度低溫的登山外套和一堆厚衣物佔滿你的行李箱,與打算在陽光過剩的西班牙行走的輕薄衣物共構成你的四季圖;你甚至只搞懂從Heathrow機場到Cambridge要坐2小時的Bus(後來你他們告訴你那叫Coach);你的西歐大縱走也只粗略訂好了旅館,連結的交通你毫無計畫。在臨行前12小時,你心頭忐忑直想打電話取消航班,只因為你對那頭一無所知。
好一場無計畫旅行,坐實了你的出亡。
好歹你收拾了散佈在四處的靈魂碎片,壓穩了行舟的艙,從此風裡來浪裡去,不虞記憶突然追蹤而至,掠食你惶惶出亡的心緒。
行李箱輪子擾動台南悶熱的空氣,車行轔轔,只差沒配上一匹叫騾好補齊這幅落寞旅者的畫面;但只怕也相差無幾,笨重行李上下巴士一身汗臭,夜車上醒來一頭亂髮眼帶紅絲,中正機場長椅上流浪漢似的和衣假寐-出亡者的狼狽圖像早已勾勒好輪廓。
鼓過三通,旅者拔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