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夜十二點的鐘敲下第一響
他搶先我一步
匆忙遺失其中一隻腳的腳印
穿走我本欲遺失的玻璃鞋
坐上南瓜車

2、
根據童話：
十二點的鐘聲統統響完
遺下腳印的王子就變回了詩，回到
所有可能的詩集裡
那些詩
必得有閣樓、老鼠以及掃把
之類的意象任一

3、
我捧著他的腳印，挨家挨戶
讓每一首可能的詩
用它們的鞋試穿
試穿資格：
必得擁有一雙以上玻璃材質的鞋
或者，南瓜做的木屐

4、
那些詩都太符合腳印的大小：
有的為了合腳
悄悄削掉了最關鍵的句子
另外一些
在試穿以後就變成了王子
那眼睛真美，眼神玻璃般透明
但他們堅持他們
是以紫水晶、祖母綠或金剛石之類的質感
注視我

5、
「都太愚蠢了！一如盲目的幸福快樂。」
對那些詩，我說。

6、
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那個午夜他穿走的鞋
並不合腳
雖然，離開的時候
他並未因為不合腳
遺下任何一隻鞋

7、
我摔爛所有前來試穿的鞋
它們被摔成玻璃碎片後，全混在一起：
有的碎片出現他的眉毛；
有的出現耳朵；
有的出現無名指；
有的出現腳踝；
有的出現心臟或小腦；
有的出現大腸小腸之類；
還有的堅持
以紫水晶、祖母綠或金剛石之類的質感
繼續注視我

8、
我赤腳把那些碎片
全都踩成一首
懷舊少女愛情卡通的
片頭歌曲
腳底的鮮血
染紅那些眉毛耳朵心臟小腦大腸小腸之類

9、
那些詩如死不瞑目的亡靈群起鼓譟：
「為什麼摔壞我們的鞋！」
「這是試穿童話的代價。」我說。

10、
終究只憑一隻腳印
找不到我的南瓜
找不到
把我載來童話的南瓜

我的南瓜載走了王子
剩下的南瓜
都被做成了別人的童話
帶著玻璃質感的包裝

11、
我憤而把他的腳印做成木屐
漆上南瓜的顏色，偽裝成
南瓜做的木屐
自己走回
童話外面的閣樓裡

12、
南瓜載我來的
南瓜也載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