艋舺社工人生之資深菜鳥瘋狂記事(萬華就職1年11月半紀念)
這是一直拖拖拉拉要交給我家主任的稿，終於寫完了，沒有靈感時，寫起來一點都不活靈活現，不過，還是PO出來給大家先睹為快。
前言
印象中，那年在205填志願時，石專在旁邊不斷阻止我選萬華的畫面好像昨天才發生一樣，一晃眼，就是快兩年過去，兩年的時間可以改變什麼?!足夠讓一個新人發現社福中心一點都不涼、足夠讓一個菜鳥變得堅強，也足夠讓一個辦公室的人事翻了一翻，資深絕對不是說說而已，現在在萬華的年資，不算遊民組的話，我已經只是一人之下了，艋舺流動率之高，的確令人咋舌。
我再也回不去了
不得不承認，艋舺有一種吸引人的魅力，相較於行政工作，周旋在人的問題裡好像也比較容易找到成就和價值。印象很深刻的就是剛到萬華時的那次唱歌的場合，初次見面的前萬華同事說著想回來，在萬華的同事說著再也回不去局裡行政的工作，然後，我們乾杯又乾杯。
萬華就是這樣奇妙的地方，雖然老人多、精障多、窮人多，雖然個案又多又盧，雖然問題又複雜又棘手，但或許也是因為這樣，讓待過萬華的人，好像都有著一份莫名的驕傲。
至少，我還沒想到，如果離開萬華，我要去哪裡。
由奢返儉難
我要說的並不是有關案主的福利依賴，而是要說自己。
總是很常和同學同事開玩笑說，我想，我大概再也離不開台北市了，因為我已經習慣這樣「錢可以解決的問題不是問題」的豪爽作風。實在很難想像，沒有金錢當籌碼的社會工作，我該怎麼辦?!
但其實一開始，自己對給急難金這件事，充滿困惑。我不懂，急難金的發放標準為什麼不能訂得再細一點？每個案主來求助的問題，千篇一律都是沒錢吃飯、沒錢付房租、沒錢生活、沒錢怎樣怎樣…要怎麼抓出箇中差異，然後評估補助要給多少，對於一向住在家裡、飯來張口茶來伸手、從不用為家計奔忙的我來說，真有如墜入五里霧中，摸不清方向。
給少了擔心案主過不下去、給多了又怕案主福利依賴，多少之間的斟酌拿捏，真的如社會工作概論第一章所言，是門藝術。
而也不知道從哪時開始，原本是問題的發錢藝術，卻在不斷諜對諜鬥智的過程和一天天的經驗累積下，慢慢地熟能生巧了起來，好像就是這麼自然，隨著社工年資的增加，連帶地判斷力也會增加，什麼時候要給、要給多少，曾幾何時，已經不是個問題。
但是，我還是偶爾會問自己，如果把我丟在一個無法想發急難金急難金就可信手拈來的地方做社工，我還有多少能耐，可以發揮我的社工專業。
第一次哭泣
我很喜歡記念紀念日，不論好的壞的。所以就職滿月、就職週年，或是在萬華第一次被案主弄哭，都很值得記上一筆。剛剛又回頭看了第一次被案主惹哭時寫的網誌，自己都訝異自己那時的自省能力，怎麼那麼會寫。
「而關於今天事件的始末，我已經懶得PO詳細，簡單說，就是那流氓繼週五來申請急難金被我拒絕之後，今天又拿了張急診收據要來申請急難金，好死不死，值班的又是我orz
在我同意幫他支付急診費用他說不需要，他又提不出任何具體新的急難事由的情況下，我還是拒絕了他。然後，他就發飆了，就開始由對我大聲，到出會談室對我咆嘯。幹，那當下超想潑他一桶冷水，叫他冷靜一點，好啦，這是氣話，我知道。而在辦公室同事們聽到聲音出來幫忙之後，我滾回辦公室裡開始我止不住的哭泣了。
不過，平心靜氣回想起來，究竟是為什麼哭咧?!
好像不是被那流氓的大聲咆嘯給嚇哭，好像也不是被那流氓給氣哭，說到底，其實是被自己給氣哭的。氣自己當下的臨場反應怎麼這麼差，我覺得我真的很遜耶，很容易在當下失了方寸，然後事後才懊惱自己反應不夠好。錦衣衛事件如此，今天的流氓事件也是這樣。但我只能安慰自己說，打從錦衣衛事件哭過之後，我之後在企劃科的日子裡，好像遇到再刁難再莫名奇妙的傢伙，我都比較能淡然處之。希望，未來我的直接服務生涯中，如果再遇到流氓，我也可以處理得更好。
至於那流氓後來拿到錢了沒?!答案是，拿到了，在督導要求他去就醫的但書之下。
說真的，一開始我其實心裡很不能接受，那是一種沒有被挺的感覺，還有對自己先前的堅持感到不值的傷心。但後來轉念一想，給了案主急難金和有沒有挺我，似乎是可以被切割討論的二件事，就事論事，應該是以案主的最佳利益來考量，雖然以我的私心和我個人以為的專業評估，老娘一毛錢都不想給，連物資我都希望他吐出來，然後停發他的17280，一整個就是意氣用事阿我，哈。但是，我想我真的還在學習拿捏，學習收放之間的藝術，學習看事情看問題的多元角度，學習遇到突發狀況的隨機應變，唉，要學的怎麼這麼多啦，嗚@@"」
而如己所願，打從那次被流氓案主氣哭之後，好像任督二脈被疏通了一些，之後再遇到蠻橫不講理的案主，自己好像可以多了一些勇氣去堅持、多了一些柔軟去因應，至少沒再因為同一事由哭過，也算是一種成長吧。
分工？合作！
工作過程中，免不了要和其他縣市、其他科或是其他單位合作，大多時候遇到的人都很好，很好溝通，也都很熱心地願意一起幫案主想辦法。不過，偶爾還是會遇到態度冷冰冰或是一副老娘就是依法行政沒辦法就是沒辦法的傢伙，每次都讓自己恨得牙癢癢在辦公室裡氣得哇哇叫，尤其是每個單位都有漂亮又無懈可擊的理由來說明一切皆非他們權責，只有自己受不了案主面對層層官僚而把案子接手過來處理的時候，更氣。
我一度懷疑過，是不是自己太愛計較，或是自己在溝通上出了什麼問題，後來發現，自己的不快其實是來自於對方的回應不如自己預期，一直以為同屬社會局，大家應該都是會以案主利益為最優先考慮來出發，自己就已經為了個案絞盡腦汁在謀出路，結果卻被應該是同一陣線的業務科同事打槍時，心都涼了一半，但其實，不同位置有不同難處，看開了好像也就沒什麼好在意。
所以後來面對到這樣的事情，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我就會幫對方想各式理由，也許是依法行政上要彈性真的是有困難等等，有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很好笑，怎麼這麼常在合理化他人的行為?!不過管它的，如果這樣轉念可以讓自己工作得開心一點，it’s OK!!!只是心裡面有個小小聲音會提醒自己，不可以讓自己變成自己不喜歡的那種人，即便個案再多工作再煩，都不要輕易把「我沒辦法」這種話端出來。
公平？正義！
一直以來，我始終都認為，身為一個社工員，就是要以捍衛公平正義為使命，要為弱勢族群發聲。
可是，有的時候我又不得不屈服於，身為公部門社工的現實。
對制度不滿，我沒辦法像以前在NPO工作時，想嗆就嗆；也沒辦法為了案主權益和警察或是其他單位爭得面紅耳赤；面對不斷照三餐1999和到處陳情的案主，我還是得提供協助，然後說服自己，這樣做是因為案主真的有需要，而不是我被迫於情勢所逼。是阿，如果我需要很用力地去幫案主找值得被幫助的理由，那究竟我在幫的是案主，還是身處在現實中無可奈何的自已?!
就像那個曾經論折磨排名第一的某61歲小姐，每次和她講電話基本上就是會能量大傷，對於她我真的是沒輒，這根本完全是來考驗我的倫理價值信念的案子。在她用盡了大溫暖和馬上關懷等急難金之後，因為她的身體狀況還無法工作，而為了她住在一個月要8000元房租的電梯套房裡，我幫她連結2個民間團體幫忙。而在就業個管對她無能為力宣告沒辦法之後，我退而求其次和她討論搬到房租便宜點的地方，這樣她的經濟壓力會小一些。
不過有的時候一個轉念，當我肯定了她雖然缺乏現實感、雖然固著僵化，但是她還是很認真試圖要振作，只是這大環境對高齡又帶有病痛的人也不甚友善，看清了這些，我好像也就找到了那麼一絲絲著力點，心裡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就幫吧，如果自己努力過還是改變不了什麼，那就做些什麼，至少自己好過一點。
一句謝謝勝過千言萬語
不過，工作中，刁蠻的案主還是少數，大多的案主還是可愛良善的。
有個早年開賭場曾經風光不可一世現在卻是我眾多528案之一的獨居老人，某次來中心找我，透露了對於一身病痛想輕生的念頭，通報自殺防治中心是標準作業流程，而我當下，除了對案主曉以大義外，為了讓自己心安，我還和案主約定每天都要打電話給我，也只能說這案主真是重然諾，自那天後天天打電話來報平安，已經幾個月過去，我都快找不到話題好說了，依舊未曾間斷。而我想，年底528要續評時，這個老人的紀錄印出來，一定會是最多的，哈。
還有一個獨居中年精障女性，發病時把我轟出她家門，大罵我又不是她的誰，憑什麼管她那麼多?!結果在連結了居家治療由醫師固定時間協助案主打長效針之後，某日接到她的電話，她問我，「我沒有親人了怎麼辦？」、「妳當我的乾妹妹好不好？」。雖然我在心裡會想，如果案主沒有就醫，也許她就不會有這樣察覺沒有親人了的失落，不過，我還是肯定我之前的努力，為了穩定她在社區生活的努力。
還有很多三不五時會來中心或是電話找我的案主，有的時候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就是拿拿物資或是報告一下近況，讓楊小姐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麼事，社工這工作真的很奇妙，好像也沒有特別做什麼，卻可以讓案主全然地信任。
其實我覺得社工這工作，要的回報真的不多，只要案主的一句謝謝或是一個笑容，就可以讓自己更堅定地走下去，很多案主都會和我說，每次和我說話，都會感受到熱情，是呀!!我多希望大家都可以感受到這份熱情，相信只要堅持下去，總有改變的可能。
莫忘初衷
最近參加了兩次社工團體，敘事治療的風格。
我不敢說，我在這團體裡得到了多少的自我成長或是改變，但我覺得有一個最大的收穫，就是提醒了自己，即便工作中遇多了騙子和無賴，即便很多個案挑戰著自己的價值，提醒自己要耐著性子聽出案主故事背後的意義，同理不是說說而已，要付諸實行。
嗯~雖然我想我之後還是會遇到各式各樣的案主和困難，也還是會被案主氣得哇哇叫，但是期許自己，要記得做個充滿熱情活力的社工員，不要被烏煙瘴氣的鳥人鳥事影響了當初立志熱血助人的初衷，這是給在萬華就職即將屆滿兩年的自己，深深的期許，碧小雲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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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小雲真的是中文系遺珠～完全道盡社工的心情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