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打錯字。我們都熟悉“曾經滄海難為水”，但若未經滄海，其水如何?

商店裡都有賣蒸餾水，廣告裡標榜的是“清純”，“不含雜質”。曾幾何時，我們都像一滴蒸餾水，在冥冥中凝孕而成，墜入灰濛的土地，在土石縫中穿湧而出。那時清純得不知“清純”為何物。

或者是在鄉下的田野上，或者是在城市的陋巷裡，開始最初的探索。每個人好像都一直身不由己，從蹣跚跌步到走入社會，各有各的辛酸，各有各的經歷。每個人的故事，猶如一滴水的故事，水聚成流，成溪，成江成河，最後匯入大海。

轉頭便是數十年，已走過大半路程。算不上崎嶇難行，也談不上滄海桑田，但終於離“清純”越來越遠。各種各樣的記憶，便如融入水中的雜質，揮之不去。也常慨歎身不由己，滄海桑田。可是試想，若未經滄海，又將如何?

如果沒有那個不安的午後，我知道生命中的一部分將永遠消逝。如果沒有那個日落的黃昏，望著那個背影如秋葉般的飄逝。如果沒有那些不眠的午夜，對著如水月光搖挲樹影。如果沒有那個寒冷的早晨，茫然地踏上一條不歸路。那麼，我是否懂得午後的風裡飄搖沁人的韻味，能否領略落日餘暉中光影瞬變的姿彩，是否知道靜夜星空下暗影浮動的內容，能否體會清晨暉光裡溫潤煥發的生機?

如果不曾愛過痛過，癲過狂過，苦過樂過，遇過錯過，擁有過失去過，堅持過放棄過，執著過放下過，熱情過迷失過。如果真的萬事如意一帆風順，那現在又會是如何?

會是一張清純如少年的臉嗎? 會有一雙明澈如珠的眼嗎? 還是一樣喜歡喝甜甜的汽水嗎? 還會一樣喜歡皎潔的月光嗎? 還是一樣對著深穹的夜空發呆嗎? 還有，會說“曾經滄海難為水”嗎?


(2005/5/22, hk)

(照片攝於2002/9/15,深圳)